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让他睡得好一点。
宣玑先是照着以前看过的电影场景,捏造了一个春天的花园,可还不等他把蔷薇花架支好,一回头,却发现方才摆好的假山和池塘都不见了,手头沾着露水的花没来得及开,又被盛灵渊识海里的黑暗不耐烦地一口吞噬。
「嗯,不喜欢?」
可能太西化了,古人接受不了。
宣玑努力回忆了一下度陵宫的样子——度陵宫这种古蹟,早就在封建王朝更迭中灰飞烟灭了,而天魔剑断以后才建成,宣玑总共没在里面待过几年,大部分时间神智还都不清醒,因此细节回忆得很艰难。
一想起度陵宫,他脑子里就出现那除夕夜里,寂寞宫灯下的雪。
「行吧,」他想,「也挺美的,陛下年轻时的审美没现在这么跑偏。」
然而这一次,梦境被吞噬得更快了,度陵宫的场景才一闪,立刻就湮灭,就像是那人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宣玑皱了皱眉,最后捏了个东川——古代的那个——他其实没亲眼见过东川的巫人族旧址,盛灵渊小时候,天魔与天魔剑都羽翼未丰,天魔剑是养在他脊背里的,直到天魔成年,剑才能拔出来。所以宣玑印象里的东川,全都是用盛灵渊眼的看见的。
可能不太真实,因为盛灵渊眼里有好多层滤镜。
那些可爱的树林和木屋渐次出现,滤镜下的东川成型,这次,盛灵渊识海里沼泽似的黑暗停顿了片刻。
他还是眷恋东川啊……
宣玑暗自叹了口气,但他这念头才刚闪过,这幅精致的田园山水图就骤然崩了,像碎玻璃,同时,识海中卷起暴虐的狂风,刀子似的,直接把宣玑卷了出去,两人之间的共感联系一下断了。
盛灵渊垂在一侧的手抽动了一下,然后他猛地从病床上翻了起来,宣玑一把按住他插着针管的手。
盛灵渊瞳孔微微放大,头疼得有点恶心,感觉宣玑从他手背上扒下了什么,被虫子叮了一下似的:「什么东西?」
「葡萄糖氯化钠。」宣玑顿了顿,「哦,就是糖和盐。」
盛灵渊:「……」
这些后辈是有什么毛病吗?
「你在海上乱来,流了很多血,还有脱水的症状,血压很低,所以用了这个。」宣玑犹豫了一下,装作无意地问,「当时为什么会撞冰块?」
「头痛之症,老毛病,不碍事。」盛灵渊摸了一下撞破的额角,这种纯外伤一般不要紧,在他身上癒合得很快,一宿过去,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血沾到你身上了吗?撞晕过去也好,省得尴尬。」
宣玑试探着问:「陛下,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碰上血,就会有这种奇怪的联系?」
盛灵渊被他问得一愣,同时,太阳穴处又开始刺痛,搅得他心烦意乱,思绪自然避过了这个问题,脱口说:「因为你家老祖宗大逆不道,捡朕的骸骨去炼剑。」
宣玑又往前逼了一步:「那样就会共感吗?世界上剑灵那么多,好像没听过这种先例。」
盛灵渊头疼得几乎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他用力掐住额角 ,「嘘」了宣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妖一开口,他格外容易头疼。
因为这只特别聒噪?
不过俞阳城小店里,那些来吃东西的小孩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大呼小叫,他倒也没有特别不堪忍受。
盛灵渊思来想去,感觉可能还是宣玑跟他犯克。
「别吵,」盛灵渊有些含混地低声说,「你让朕消停一会。」
宣玑闭了嘴,心沉了下去,他发现盛灵渊的头疼可能不是无端发作的。
两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共感,宣玑为什么突然把雅音说得那么流利,以及在海上几次脱口叫人皇陛下的小名……按盛灵渊的习惯,他不会忽略这些细节的,如果他装作没注意,一定早去给人挖坑,求证自己的假设了。
可是没有,宣玑发现他非但没有追究,还简单粗暴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这些事。
盛灵渊不是不记得天魔剑,跟微煜王互相呛声的时候有理有据,听不出他记忆断了片,但……就好像三千年前天魔剑的存在,在他的意识深处里是一座孤岛,他单纯记得有这么个事,却拒绝将任何东西和它联系起来。
「劳驾,有换洗衣服吗」盛灵渊缓过口气来,扶着床边坐了起来,「叨扰多时……」
宣玑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哦,我正打算跟您说这事。」
盛灵渊回过头来,正对上那小妖的目光,宣玑看他的眼神,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赤渊,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岩浆,压抑着许多没有宣之於口的东西。
盛灵渊一挑眉:「看什么?朕有不妥的地方吗」
「看一口锅。」宣玑不动声色地回答,「陛下您坐,先别惦记着移驾了——我们部门的小丫头给您讲过什么叫'全责协议'是吧?」
盛灵渊心里升起荒谬的念头,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是不是有人给你下咒了?」
「哎,我刚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