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控局大楼里满地焦灰,金龙也熏成了黑壁虎,伏在一块石砖上,成了一副死画,再也不会动了。以盛灵渊的耳力,按理能听见宣玑和王泽在几十米之外叽叽咕咕地说话,但他们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震得他连四肢一起发麻,手心都是冷汗,插在兜里,一直在抖。
盛灵渊不太情绪化,他的敌人都要求他十二分的冷静,身边不是敌人的,当然也没人敢气他,再加上剥离朱雀血脉多年,他的喜怒哀乐都淡如水,不太感觉得到了。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月余,大悲大喜、大惊大怒已经烈火泼油似的,把他冲钝的心肺炸得千疮百孔。
赤渊没着,他倒是已经快着了。
「能量监测器没反应……」
旁边的外勤们窃窃私语起来。
「地下部分破损不多,正在检修。」
「几个危险区域运行正常。」
「那个……」王泽意意思思地走过来,把电话开免提,对盛灵渊说,「肖主任说,那棵树和树上的藤好像不是一体的,刚刚藤条的灵附在了老局长身上。」
盛灵渊回头看了他一眼,除了脸白,他眼神很平静,甚至比平时还柔和一点。
王泽把手机递给他,心想:「没怎么生气啊。」
宣主任在怂什么?
肖征进了老局长住过的单间,一边检查他的个人物品,一边在电话里把自己这边碰到的事讲了一遍。
盛灵渊听得很仔细,听到「丹离把他们封在影人塚」一句的时候,轻轻一挑眉。
王泽忙问:「大佬,怎么了?」
「共主的影人生下孩子的事并不多见。毕竟谁也不像妖王一样,后宫里养着百十来个影人,而且一般来说,影人终身都是为主人而活的,跟其他影人之间不大会生情,产子也多半是应主人的要求,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他们主人处理,」盛灵渊缓缓地说,「至於生出来没有主人会怎么样,这种情况我倒是没见过,也可能像他说的一样,是一团支离破碎的执念死胎。」
他聊起妖王来,像说隔壁老王那么熟悉,一圈人听得惊疑不定。
肖征在电话里问:「你怎么知道?妖王有百十来个影人是哪里记载的,有根据吗?」
宣玑干咳一声,绞尽脑汁地试图给他把破碎的马甲缝上:「虽然没有正式官方记录,但也是过去民间口口相传的……」
「记载怕是找不到了,」盛灵渊打断他,负手而立,看着焦黑的树干,他说,「朕也只亲眼见过一次……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丹离当年把这些执念封在树里,为什么过后没有上报,是觉得只是死胎、不值一提吗?」
宣玑:「……」
王泽:「……」
肖征:「……」
燕秋山那边「啪」地一声,原来是他没注意,临时拿来当拐杖的长树枝脱手了。
「瞎子银翳说,毕春生的第一个阴沉祭出了问题,错把当年跳进赤渊的人皇盛……叫了出来……」燕秋山后脊的汗毛竖起了一片,硬是没敢当着盛灵渊叫出那个名字,「你……您……」
除了宣玑和隐约知道一点什么的王泽,所有的外勤全都往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地按住了各自的武器。
有些人,放在历史书里是供人瞻仰的,为人津津乐道,但诈屍人世就有点恐怖了。
特别他还是被阴沉祭文唤醒的,人们对他杀毕春生,受雷刑的一幕记忆犹新。
「哦?」盛灵渊含笑的目光转过来,看向燕秋山,「他还说什么了?」
那神色就跟他第一次在赤渊出现时一样。
燕秋山下意识地把知春往身侧藏了藏:「他说赤渊里召出来的应该不是您的真身,更像是平时带的东西,日久有灵。」
「赤渊里埋的,是朕以前用过的一根通心草。朕后半生耳目不便,日常事务常要用通心草沟通。」盛灵渊说,「至於阴沉祭,第一个阴沉祭没有出问题,他想找的就是朕。」
王泽:「但……」
「朕的神识既然已经惊醒,也没那么容易再躺回去,通心草身被雷打碎,自然会去找自己的躯体,可巧当时就在附近。」盛灵渊的目光转向宣玑,眼神跟看别人毫无差别,甚至冲他一点头,「托你的福,多谢。」
宣玑:「……」
燕秋山皱了皱眉,又说:「他们想让我在高山王子墓里写阴沉祭文时,对我说千人活祭只要杀一次就够了,其实是骗我的,当时就是为了让我做诱饵,引出您,然后让微煜王对付您。」
「不是引微煜王对付朕,是要引朕杀微煜王。阴沉祭实际有两场,第一场,是用千人活祭唤醒朕神识,第二场是以『贪嗔痴』三魔为祭品的大阴沉祭,借朕的手斩杀祭品,然后像当年妖族公主殿下用大阴沉祭赋生朱雀神像一样,赋生了那棵树。啧,真是大手笔……至於朱雀神像么,」盛灵渊像是有些倦意地叹了口气,「那说来话长了。」
他懒得多说似的,朝宣玑招招手:「爱卿,你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