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去吧。”
然后乔邵北对着里屋喊:“阳阳乐乐,跟不跟叔叔去医院看爸爸?”
里屋传来脚步声,门开了,阳阳乐乐出来了,徐奶奶和徐爷爷也出来了。两个已经穿戴好的孩子直接跑到叔叔跟前,他们要去看爸爸。
“伯父伯母,我去医院看小河。”
“去吧去吧。”
乔邵北拉着阳阳和乐乐,跟魏海中一起出去了。乔邵北的羽绒服给了顾溪,不过他一点也不怕冷,上了车,魏海中开车,乔邵北把仍在委屈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搂在孩子,在他们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口。
阳阳委屈:“叔叔,你为什么要我们跟二娘道歉?”
乐乐委屈:“叔叔,你为什么要给怀志哥哥找工作?”
乔邵北在两个孩子的不解中发出低笑,然后各亲了一口说:“有时候做做姿态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同情与支持。至於怀志哥哥的工作,叔叔也没有说马上就解决啊。”两个孩子眼里的委屈不见了,只剩下不解,他们不明白。
疼惜地抱紧两个孩子,乔邵北解释了起来。他的儿子将来是做大事的,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手段他从现在起就得开始教给他们了。
徐家的主屋里,没有别人在场了,徐爷爷狠狠教训起了自己的二儿子和二儿子媳妇,今天真是把他气坏了。
※
而在普河县医院,展苏南背着顾溪验血验尿,又拍了个胸片。算他们运气好,今天拍片的医生值班,不然只能等到初四或者他们去市里的医院了。其实展苏南还真想开车去市里的医院,但顾溪不愿意,更不愿意做全身检查,要不是展苏南、倪红雁和徐蔓蔓好说歹说,他连胸片都不愿意拍。
医生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开药,大过年的医院里也没太多病人,展苏南索性背着顾溪找了间没人的病房,把人放到病床上等结果。徐丘林已经提前给医院认识的医生打过招呼了,所以也没人来管他们。
给顾溪脱了鞋,盖上被子,展苏南摸上顾溪滚烫的额头,眉心紧拧。顾溪一直在咳嗽,看上去极为虚弱,但他却拉下展苏南的手,说:“我没事。”
“这么烫怎么会没事。”把顾溪的手放进被子里,展苏南又把乔邵北的大衣拉高,给顾溪裹严实了。一个保温杯出现在展苏南的面前,他抬头一看,是徐蔓蔓。
“展叔,里面的水是我刚倒的,烫。杯子我都洗过的。”下车的时候她顺便把庄飞飞的保温杯拿上了。
“好。”
也不跟徐蔓蔓客气,展苏南拿过保温杯,拧开盖子,把热水倒在盖子里。顾溪的嘴唇干干的,这水来得很及时。
“小叔,你躺着,我出去等结果。”跟顾溪说了一句,徐蔓蔓就走了,并关上门。病房里只有展苏南和顾溪,关了门的徐蔓蔓朝站在门口的庄飞飞示意,两人安静地离开了。
吹着杯盖里的水不烫嘴了,展苏南一手扶起顾溪,喂他喝水。顾溪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接住杯盖:“我自己来。”
“一样的。”喂顾溪喝下水,展苏南把不自然的顾溪放平,又倒了一杯盖水,继续吹。
“苏南,我自己来。”顾溪伸手去拿杯盖,被展苏南握住了手,他的手顿时一颤,下意识地要抽出来,被展苏南握紧了。而出乎展苏南的意料,顾溪没有再抽手,竟然任他握着了。
展苏南忍不住冲着顾溪咧嘴一笑,不过他并没有趁机得寸进尺,而是把顾溪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说:“小河,我喜欢做这些,你别总跟我这么客气。你病了,就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有我和邵北呢。”
满腹为难的顾溪喘了口气,有为两人不放弃的为难,也有为今天这件事的为难。扶起顾溪又喂他喝了一杯水,展苏南放下顾溪后说:“今天的事阳阳和乐乐纵有不对,他们也是为了保护爸爸。这里没别人,当着你的面我也不掩饰了。郭月娥作为长辈,她的做法实在是有失身份,我和邵北也从蔓蔓那边听到了一些她以前做的事,叫人喜欢不起来。只是我们是成年人,她又是个女人,再不喜欢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们都能忍忍,可阳阳和乐乐是孩子,他们对好恶的表达要比成年人直接的多,而且他们又那么心疼你,要不是郭月娥今天做的太过分,我想阳阳和乐乐也不会跟她吵架,你说是不是?”
顾溪又岂不了解儿子护着他的那份心思,但是:“二嫂是长辈,她闹起来本来就已经让干爹,”咳嗽了一阵,压下心窝的某种情感后顾溪继续说:“本来就已经让爸妈很为难了,阳阳乐乐还在院子里跟她吵架,让大家都看了笑话,爸妈年纪大了,爸又有高血压,万一气出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而且现在还闹得二哥要跟二嫂离婚,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对二哥。”
“二嫂她再闹也是个女人,我是做小叔的,她跟我闹也闹不到哪去,我等着她闹完就行了,有的事我退让退让都无所谓,但该坚持的我不会让步,可是阳阳和乐乐这么一吵,反而就把事情闹大了。不管二嫂这个人怎么样,她对二哥是一心一意的。二哥是个老实人,对我和孩子很照顾。如果不是阳阳乐乐把我锁在屋里,事情不会闹到二哥要跟二嫂离婚的地步,再说这是大人间的事情,他们跑出来跟二娘吵架像什么话,我怎么能不揍他们。”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他也必须去揍儿子。
“我明白我明白。”展苏南的心里是狂喜,狂喜於顾溪愿意跟他说这些家事,大着胆子把手伸进被窝里握住顾溪冰凉的手,在对方没有拒绝后,他的声音直接温柔了好几度,“今天二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我看二嫂以后会收敛一点。阳阳和乐乐今天也是心疼你,你就别怪他们了,你看后来把他们吓的,我跟邵北看得心疼死了。这样也好啊,以后二嫂再想不讲理还得顾忌顾忌阳阳和乐乐。她今天跟你闹不就是为了怀志的工作么,这个好办,我给她解决了就是。”
“苏南。”顾溪的眉头蹙起,他清楚怀志的能力,他不想这两个人因为他的关系而做出为难的事。
展苏南抽出一只手摸上顾溪发烫的脸,顾溪的眼睫轻颤,两人间的气氛顿时变了。展苏南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那么深情地凝视着顾溪,直到对方实在忍不住他眼里的灼热微微避开后,他才开口道:“怀志的事是小事,我跟邵北心里有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好,我和邵北打算趁着这次的机会彻底解决二哥家里的麻烦,这也等於解决了伯父伯母还有你的麻烦。”
顾溪抬眼,什么意思?
展苏南凑到顾溪的耳朵边嘀嘀咕咕跟他说了好半天,在他退开后,顾溪的眼里是惊讶还有感激。展苏南咧嘴笑道:“就冲着二哥为了你能大义灭亲的这份情意,我和邵北也得帮他。你说是不是?你也说了二哥挺照顾你跟孩子的,那我和邵北更要帮他啊。”
“会不会,太麻烦你们?”顾溪心里是愿意的,但又不能不考虑这两人。
“不会。”展苏南宽慰道:“我和邵北是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说罢,他又很不要脸地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对你和孩子以外。哪怕把一切都给了你们,我们也乐意。”
顾溪神色极不自然的垂下眼皮,嘴唇动了动,最终又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苏南……你们别……”
“小河。”害怕听到这人的拒绝,展苏南赶紧打断他,乞求道:“小河,我们不求你爱上我们,只要像现在这样,像现在这样愿意跟我们说说你的烦恼,愿意让我们这样坐在你身边,愿意让我们握着你的手,我们就很知足了,真的。”
面前的人比十二年前稳重多了,但也少了几分傲气与洒脱,眼里是他以前从来不会有可能看到的卑微乞求。顾溪的心窝钝痛,他很难过,很难过看到这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展苏南一手轻抚顾溪盈满了痛苦的眼睛,哑声说:“小河,我和邵北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伤了你……”
“都过去了。”顾溪的声音也有点哑了。
展苏南摇摇头:“小河,别原谅我们,让我们赎一辈子的罪。”
“苏南……都过去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总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展苏南把头埋在顾溪发烫的颈窝,情绪波动,久久之后,他开口:“小河,再信我和邵北一次。”
手背感受着展苏南右手掌心明显的疤痕,顾溪没有回答,只是抽出被展苏南握着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够了,这就够了。重新握住顾溪的手,展苏南直起身体,微微泛红的眼睛里是喜悦。顾溪对他淡淡笑了笑,那笑令展苏南的眼眶更红了,嘴角咧开。窗外,雪花一片片落下,过年了,春天,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