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下了楼,脚下不再是柔软的地毯,而是光亮的大理石地板。陌生,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却又带给他恍如隔世的彷徨。屋内以柔和的米色为基调,在灯光下呈现出并不扎眼的金色光芒,透出高贵与典雅,这是那两人喜欢的风格。顺着可以走的地方往前走,绕过一面大理石墙,顾溪又停下了。面前不远处的欧式布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睡着了,身上搭着一条毯子,茶几上摆着一瓶红酒和一个酒杯,酒杯里剩了一点未喝完的红酒。
沙发旁的台灯开着,顾溪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脸上的疲惫和眼底的阴影。脚步极轻地走过去,顾溪弯身,伸出的手在碰到那人之前又收了回来。这人睡得很沉,要不要叫醒他?可是让他在这里睡一晚吗?顾溪抬头找了找,在电视机墙上找到了钟表,居然都6点多了,那屋里怎么这么黑呢?他这才发现房间里的窗帘都放下了,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屋外的光亮。
爸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乔邵北让他去床上睡,乔邵北却醒了。朦胧的双眼在发现面前有人时立刻恢复清明,猛地抬头,发现面前的是顾溪后,乔邵北眼里的戒备瞬间变成了喜悦。
“醒了?”
往旁边坐了坐,乔邵北空出身旁的位置。
“我怎么……”顾溪看看周围。
乔邵北笑笑,清清嗓子说:“你和伯母都累坏了,我索性先带你们回来睡觉。你睡得很沉,我不忍叫醒你,就把你抱回来了。”
“我爸他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了吗?”顾不上羞赧,顾溪一听急忙问。
乔邵北握住他的手,安抚地说:“你别急,听我说。”顾溪闭了嘴。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看时间,乔邵北把身上的毯子往顾溪的身上裹了裹,很自然地搂住顾溪说:“伯父的年纪大了,总会有点毛病,不过我可以保证,伯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可以冷静地听我说吗?”
听出了乔邵北话里的意思,想到父亲的情况可能不大好,顾溪沉下气息点点头,他可以冷静。乔邵北停了停,声音带着安抚地说:“伯父有高血压史,你学过医,应该知道高血压会引起很多种并发症。”
顾溪的牙关紧了紧:“是,冠心病吗?”
“对。是冠心病。伯父这次会突然晕倒就是冠心病引发心肌梗塞,造成伯父突然休克。如果不是你及时为伯父做急救,后果就很难说了。但是冠心病只要治疗得当,生活中注意,虽然不可能痊癒,但避免再次发作却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伯父的年纪毕竟大了,这次他还有轻微的中风现象,我保证只是轻微的。罗杰说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等伯父的手术过后,通过复建,他的中风情况会好转甚至可以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乔邵北的话后顾溪的心里仍是沉得喘不上气来。他自责地说:“我该发现的。我爸他发病前肯定会有不适的症状,我该发现的。”
“小河。”乔邵北打断顾溪的自责,说:“伯父已经72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有些毛病的。我保证,伯父会恢复健康。小河,相信我,我保证。”
顾溪看向乔邵北,乔邵北抆了抆他额头上的虚汗,声音温柔:“我保证。罗杰是心脑血管方面非常好的一位医生,你不相信他他会伤心的。”
“邵北……”顾溪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和苏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
乔邵北笑了,声音略有低哑地说:“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们、依赖我们,我们就满足了。”把顾溪搂到怀里,他低低地说:“现在还要给伯父做一系列的检查,手术不会那么快。我想趁这个机会给伯母也做一个全身的检查,人年纪大了,早点预防总是好的。”
“好。”顾溪没有拒绝,又说了句:“谢谢你,邵北。”
“不要跟我说谢,永远都不要和我们说谢。”压下心底的伤痛,乔邵北搂紧顾溪。顾溪身体放松地依偎在乔邵北的怀里,心窝处的一角变得极为柔软。两人这样相依了许久,乔邵北出声:“伯父那边有医院的护工照顾,他们都是专业的护理人员,你就放心地把伯父交给他们吧。倒是伯母,你要多注意一点。你再去睡一会儿,家里有阿姨做饭,待会儿伯母起来了有现成的早饭,你不用操心。等8点钟我给蔓蔓打个电话,这件事不能瞒着她,等蔓蔓到了之后我们一起去医院。”
顾溪点点头,这么安排很好。不过想到蔓蔓,他忍不住问:“庄子对蔓蔓……”
乔邵北低笑了一声,说:“庄子喜欢上蔓蔓了,现在正在追求中。我打算等加工厂筹建的时候把蔓蔓派回去帮着庄子管理财务这一块,给他制造制造机会。我可以担保,庄子是个不错的人,蔓蔓跟他在一起绝对幸福。”
顾溪安心了,赞同道:“我觉得庄子人也不错,看起来很会照顾人。就是蔓蔓对他似乎没那个意思。”
“有没有意思不追怎么知道?再说了,蔓蔓又不是那种眼高於顶的骄傲女人,庄子对她是真心的好,时间长了蔓蔓怎么都会喜欢上他的。俗话不是说么,烈女怕缠郎。”说到这儿,乔邵北忍不住在顾溪的头顶亲了一口,哑声说:“可我和苏南,却怕不管我们怎么缠你,你最终还是会推开我们。”
顾溪的呼吸一滞,从乔邵北的怀里坐了起来,脸上是慌乱,他们,看出来了?重新把顾溪搂入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部表情,乔邵北克制着内心的伤痛,说:“小河,你心里应该清楚,你推不开我们的。我们丢了你一次,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小河,我和苏南已经32岁了,我们不再是十二年前行事冲动的年轻人,说话会不经大脑。你说你老了,我们何尝不是老了?我和苏南还比你大两岁呢。”
“小河,我不是要威胁你。而是要告诉你,如果你离开了我们,我和苏南这辈子绝不会再找其他人,我们会不停地找你,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你为止或者,我们死去。如果你想惩罚我和苏南对你犯下的错,你可以走。”
乔邵北放开了顾溪,顾溪直起身体震动地看着乔邵北,心脏揪紧。乔邵北的脸上不是玩笑,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小河,何不想想为什么我和苏南从不问你阳阳和乐乐的身世?为什么我们可以那么快地接受阳阳和乐乐?并且迫不及待地认他们当亲儿子?为什么我从不问你阳阳和乐乐为何与我长得这么像?难道你以为我和苏南看不出来他们身上的疑点吗?”
顾溪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惊变,身体后仰撞在了沙发扶手上。乔邵北逼近,搂住顾溪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小河,那一晚我和苏南是醉了,也有很多细节记不清了。可是我们只有过你一个人,所以记住的那部份就永远不会遗忘,更不会被别人的感觉所混淆。因为是你,我们才会酒后乱性;因为是你,事后我们才会那么冷静,因为我们渴望了你太久。也因为是你,在我们看到你和陌生的男人在一起、并对他笑时,我们也才会失去了理智,做出让我们后悔终生的事。”
“小河,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一切都过去了。那么,你所想要推开我们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除非,你还恨着我们、怨着我们。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死皮赖脸地绑住你、困住你。你可以离开我们,但我们却无法离开你。十二年的孤独……我们已经是极限了。”
顾溪的呼吸很急很喘,很慌很乱。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耳膜里突突的响,他已经完全懵了,难道这两人根本就知道他身体的秘密?!不忍见顾溪如此害怕,乔邵北把顾溪压在身下,轻吻他的面颊,并执起他的手掌摸上自己的脸:“小河……你看看我,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乔邵北了。我和苏南,已经脱胎换骨了。相信我们,把你交给我们,如果我们再伤你的心,我们就死无……”他的毒誓被一只手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