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的脸上有着为难,顾溪担心地唤道。徐奶奶握着顾溪的手,低声说:“小河啊,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我们想这次趁着你大哥二哥来,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妈?”顾溪的心瞬间紧了一下,急忙问:“怎么好好的要回去了?是不是哪里不舒心了?”
一听顾溪误会了,徐奶奶拍了拍顾溪的手,说:“不是不是,我跟你爸在这里住得很好。苏南和邵北虽然嘴里喊着我们伯父伯母,可却是真心把我们当长辈对待,我跟你爸都特别喜欢他们。他们两人对你好,对阳阳乐乐好,我跟你爸就放心了。只是小河啊,本来照顾我们应该是你大哥二哥的责任,现在你不仅担了这个责任,还让苏南和邵北也担下了这个责任。一年了,我跟你爸心里都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
顾溪握紧了母亲的手,心里滑过酸涩。徐奶奶吐了口气,也有些失落地说:“我跟你爸知道你的孝顺,但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了,你跟苏南邵北生活在一起,你不能不考虑他们。咱们一大家子已经麻烦他们两个人太多了。你大哥、二哥、怀志、蔓蔓,哪个没让他们操心?你爸要不是因为有他们也许早就……”徐奶奶摇了摇头,“不能再麻烦他们了。你爸的身体除了腿脚还有点不利索之外,没啥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自从我们来了之后,苏南和邵北几乎都在这边,很少跟他们的父母在一起,这样下去对你们不好,时间长了他们的父母心里肯定会有意见。小河啊,你现在的日子来得不易,爸妈帮不了你什么,但不能再给你拖后腿。我们在这里住几天可以,但长年累月地住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顾溪说不出挽留的话,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绝对不会让爸妈离开他身边,虽然他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他发过誓要孝顺爸妈一辈子。可是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义务替他孝顺父母,但他也做不到就这样让爸妈回去。在他最难的时候,爸妈无私地收留了他,十几年来一句怨言都没有地照顾他和孩子。现在他的生活好了,却要丢开爸妈,他做不到。
徐奶奶慈爱地摸了摸顾溪的头,没有任何介意地说:“我跟你爸本来就是农村里的老头老太太,要不是沾了你的光,我们哪能来瀛海,还能在这里住上一年,更别说是住在别墅里。回去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呢。今后你想我们了,就带着阳阳乐乐回去看看。蔓蔓在瀛海,你们叔侄两人能彼此照应着,我跟你爸回去也放心。”
顾溪紧了紧牙关,抱住母亲,双臂用力:“妈……对不起……”
“傻孩子,这有啥对不起的。”徐奶奶压下心里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涌上的伤感,抱紧顾溪,“你和孩子的生活安定下来了,我跟你爸也就没啥牵挂了。小河啊,你要多心疼心疼自己,别什么苦都一个人往肚子里咽。苏南和邵北家里那边,你也别勉强自己。你勉强了自己,阳阳和乐乐就得跟着受委屈。你不说,妈心里也清楚,最坏也不过是往后不来往,你只要跟苏南和邵北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他们把你找了回来,要是还让你因为这种事受委屈,妈也不会把你和孩子交给他们。”
顾溪痛苦地拧了拧眉,哑声说:“妈,这件事你先别跟大哥二哥提,你让我想想。我不会为难苏南和邵北,但,我不能让你跟爸就这么回去。”
徐奶奶拍了拍顾溪的后背,从他怀里退出来,道:“我们老两口出来的也够久了,也该回去了。小河,这事我跟你爸已经商量好了,过完年就跟你大哥二哥他们回去。”见顾溪很是难过,徐奶奶笑了,说:“你就当跟蔓蔓一样,考大学考出来了。”
顾溪还是那句话:“妈,你让我再想想。”
徐奶奶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是已经决定好了。
和母亲从房间里出来,顾溪就上了楼。展苏南和乔邵北在客厅里陪徐大爷聊天、看电视,见徐奶奶一个人过来了,展苏南问:“小河呢?”
徐奶奶坐下,面色很正常地说:“他上楼了,说一会儿下来。”
“哦。”两人没多想,继续和徐大爷聊天。徐大爷在顾溪和护工的精心照顾下,只有腿还有中风的迹象,说话几乎和从前一样了,就是得慢点。见他们聊得挺开心,徐奶奶忽略心里的那一点点伤感,拿过自己的小篮子,专心剪窗花。
房间里,顾溪一个人坐在桌子前,蹙眉沉思。徐奶奶和徐大爷不仅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父爱母爱,更给了那时的他坚持下去的勇气。那时的他带着阳阳和乐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们的出手相助远比雪中送炭珍贵百倍。他永远都忘不了当他敲开母亲的家门时,母亲的眼里对还是陌生人的他的心疼。后来爸妈帮着他照顾阳阳乐乐,让他得以安心地出去摆摊,让阳阳和乐乐免於风吹日晒,这份恩情他一辈子都偿还不了。就这么,让爸妈回去吗?
顾溪为难地搓了搓脸。大哥和大嫂工作忙,而二哥那边,他从未想过把父母交给二哥和二嫂照顾。哪怕现在二嫂改变了不少,他也不放心。父亲大病了一场,虽说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难保今后不会再出事,到时候他不在身边,大哥他们能处理好吗?这十几年,他习惯了爸妈在他的身边,习惯了有爸妈的“家”,爸妈对他的意义和苏南、邵北完全不同。母亲的话有道理,可是,一想到爸妈要回去,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慌慌的。
静坐了许久,顾溪拉开抽屉,找出展苏南和乔邵北给他的银行卡,然后起身拿过自己的包,把银行卡放了进去。深吸了好几口气,对着镜子让自己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顾溪开门出去。走到楼梯口,他就听到了客厅里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笑声,还有父母的说话声,顾溪更加坚定了自己刚刚的决定。
晚上睡觉的时候乔邵北随口问顾溪徐奶奶找他有什么事,顾溪只道母亲找他说过年的事,乔邵北和展苏南不疑有他的相信了。深夜,顾溪听着身边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双眼毫无困意地看着天花板。十二年前的往事不知为何又一一浮现在了眼前--倾盆大雨中,浑身湿透的他躲在屋檐下,然后他看到雨幕中母亲撑着一把伞来找他,说他没带伞,怕他回不去。那天,母亲的衣服也几乎湿透了,回到家时,刚刚半岁的阳阳和乐乐正在床上酣睡,父亲给他拿毛巾、倒热水--紧紧闭了下眼睛,顾溪无声地大口吸气,不能,不能就这么让爸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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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夜没睡,起床的时候顾溪的脸色很糟糕,而且咳嗽了起来,看得展苏南和乔邵北直皱眉。记得安吉拉的交代,想着顾溪的老毛病又犯了,两人强制顾溪在床上休息。展苏南去给顾溪端早餐,乔邵北去给顾溪熬雪梨川北。自从顾溪决定为展苏南生孩子之后他就不再用任何药物了,哪怕身体不舒服他也绝不吃药。也知道自己不能生病,顾溪安静地半躺在床上休息。双手放在肚子上,顾溪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还在想昨晚的事。
外头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顾溪回过神来,有人来了?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往外一看,他马上走到衣柜前换衣服,魏海中夫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