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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里自然知晓欧阳廷顾忌的点,他同欧阳廷对视,神色无比认真,“老师,正因为如此,所以绝不能姑息。您没法清算徐州,我却可以。弟子实话实说,我想让您把掌管徐州之权暂时交予我,让我有权代你彻查徐州洪涝一事。”

欧阳廷一惊,“给你倒是可以,但乐君,你当真要彻查吗?”

“必须查,”元里眸色暗下,“老师,我们刚进徐州,就遇上了菜人市。”

他三言两语将自己所见的一幕幕惨状说了出来,话语虽平淡,但却让欧阳廷犹如亲眼所见。欧阳廷双手微颤,喃喃地道:“下邳外的郡县,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而这一切灾难的源头,或许是因为政治权利争夺后的人为手段。

欧阳廷只觉得心头沉重,他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全身都已被无力充斥。

“当真可笑……”欧阳廷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从他苍老的面容上流下,“涝灾后便是秋收!他们直接淹了老百姓们即将能秋收的田地啊,那是百姓们种了一年的粮食!整个徐州的田地被淹了大半,那得是多少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可怜百姓平日里不敢多吃一口饭,辛劳了一年的结果却毁於一旦……实在可恨!”

恨得他牙痒痒!

若是天灾就罢了,但若是人为,谁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

欧阳廷脸色冷凝,显出锐色,“乐君,你说得对,此事不能姑息。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名声向来很好,素来有仁义之名。强行对付士人只会损害你的名声,你要知道,我们嘴中的天下人实则指的便是士人,笔杆子握在读书人手里,人手中之笔、嘴中喉舌,都是杀人於无形的东西。你动了士族,他们必然大书特书你所做之事,到时候你的仁义之名也会变成残暴之名。”

元里笑了笑。

紧闭的房间之中,光线昏暗。有细微的尘土在空中浮动,起起伏伏。

在仅有他们师徒二人的房屋之中,两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乃至有一些话都可以坦然说出来了。

“老师,我之所以在以往追求好名声,是因为我必须要有一个好名声才能往上走,才能拥有更大的权力,”元里语调平缓,“但我如今已有三州,有兵力五十余万,已是世代承袭的闻公,我已经到了不需要顾忌名声好坏来做事的地步了。我为求好名声是为了仕途,为了救更多的百姓。但若是只在乎名声而束手束脚,那我就本末倒置了。一个徐州的士族而已,他们又能做什么?至多不过文讨笔伐,甚至连骂我的话,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说。”

元里似乎觉得好笑,又笑了一下,“乱世之中,谁有兵力谁有粮食,谁便拥有掀桌子的权力。老师,我已有这样的权力了。”

欧阳廷一时没有说话,他敏锐地从元里的话中洞察出了什么东西。这东西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良久之后,他才艰难地道:“乐君,你是否对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