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韩乔野一路带着卓一凡过去，时刻捏紧了他的护照，非让他跟自己同步旅程不可。

卓一凡有点不可以，但是韩乔野挑高了眉毛道：“你之前在家怎么跟我说的？你可是说的好好的，出来都听我安排。”

卓一凡气的脸通红：“胡扯，我说的是打牌输了当天听你的！”

韩乔野冷笑道：“那你听了吗！”

卓一凡：“……”

卓一凡：“你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护照还我，你走你的，我要直接过去找我师父！”

韩乔野把他那袋贵重的东西卷吧卷吧塞自己包里去了，得意道：“别做梦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吧，刚我不是问了龙宇吗，你也听见了，你师父在那边要待一两个月呢，咱们怎么赶都来得及，绝对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卓一凡哪儿肯，追上他伸手就去他那挎包里摸索，鼻尖都急红了：“你还我，韩乔野我真跟你急了啊，我师父那是要干正事，他出画集呢，我得过去帮他……”

韩乔野拖着包和小孩一起往前走，敷衍道：“知道，知道，这都准备两三年了，也不差你这么一个打杂的。”

卓一凡怒道：“呸，你才是打杂的！我是生活助手！”说着还锲而不舍的想去他兜里找护照。

韩乔野道：“知道了少爷，你快别掏了，咱马上就要登机了……臭小子你摸哪儿呢，不带公报私仇的啊！”

卓一凡暗中报复了一把，略微出了一口气，但也就止於此了，他带的那些金银细软都被小韩总卷走了，再不情愿也只能跟上去。

等绕了一大圈到纳马夸兰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卓一凡从开普敦颠簸了八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留，直扑方景尧住的酒店，结果却扑了一个空。

酒店的人告诉他道：“方先生去了距离花海更近的地方住，给您留了便签，说如果您来了可以过去找他，他已经帮您安排好一切。”

卓一凡还要连夜赶过去，被韩乔野拦住了，韩乔野一边订房间一边道：“别闹了，从这边过去还要四五个小时呢，现在都快半夜了，你不累我也累了。”他打了个哈欠道，“先住一晚，等明天一早睡醒了我就带你过去。”

卓一凡被拽到房间里的时候还在哼哼唧唧，可等洗把脸按到床上，立刻骨头就软了，跟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抱着个枕头很快就睁不开眼睛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反倒是刚才喊累的韩乔野精神奕奕没什么事的样子，只是洗澡回来看到卓一凡抱着个枕头，就挑了下眉头，把枕头从小孩手里拽走了，换了自己躺过去。卓一凡睡的迷迷瞪瞪的，反手就抱住了他，腿也攀上上去，半梦半醒的喊了他一声，喊的韩乔野心都软了半截。

韩乔野翻身抱着他，亲了亲他。

卓一凡闭着眼睛含糊道：“明天，带我去找……”

韩乔野咬牙忍了忍，还是捏了小孩鼻子一下，恨铁不成钢道：“我哪点做的没你师父好，小没良心的！”

卓一凡抱着他往他怀里拱了下，被欺负也没只能往他怀里躲，埋头在他胸前睡了。

第二天一早卓一凡就醒了，韩乔野在那装睡想要点福利都不成，连亲一下都没捞着，就被赶起来上路。

卓一凡跃跃欲试道：“要不我来开吧？”

韩乔野没好气道：“你开个屁，忘了之前那车怎么坏的了啊，就你那个开法，一脚油门轰到底……我再给你配俩翅膀，你怎么不上天呢你！”他坐上去一边给卓一凡系安全带一边道，“旁边是咖啡和三明治，一会你先吃一点，接着睡你的，醒了就能看到你师父了。”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小孩吧唧亲了一口，韩乔野抬起眼睛来去看他，小孩已经激动的两眼放光了，捏着安全带兴奋道：“韩乔野，一会你开快一点好不好？”

韩乔野捏着他下巴，臭着一张脸就咬到他唇上去，含糊道：“好！”

韩乔野觉得自己也是贱，被亲了一下跟加了一箱油似的，一路轰着油门就冲花海那边去了。

车子一路开过去，尽是荒凉干燥的沙漠戈壁，天气已经由炎热转为一丝凉爽，卓一凡开了车窗，好几次都探出头去惊奇的看着四周，“这里怎么都是沙漠啊，绿色的真少，房子也没多少……就是风挺大的，比咱们那还凉快吧？”

韩乔野嗤笑道：“这是春天，也就这一个多月舒服点，等夏天热的鸵鸟都得走。”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忍不住跟卓一凡拌嘴道：“一路过来没少见沙漠，你怎么现在才发现，快见着你朝思暮想的人了，终於睁开眼愿意瞧瞧了？”

卓一凡美滋滋道：“你懂啥。”

韩乔野心想他要不是开车，就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地办了。

等到了方景尧新搬来的酒店——甚至都不太能说是酒店，就一个木栅栏围起来的挺空旷的一圈地，几排房子，靠河的是六七栋小别墅，这酒店连大门都没有，就两个雕刻着大象的石墩，还有偷偷溜达进来的鸵鸟呢。

韩乔野自己来住哪儿都成，但是带着卓一凡难免就挑剔一些，进去之后发现房间也比外面看起来豪华的多，这才松了口气。

卓一凡一点都没在乎这些，扔下行李，背着挎包就要往外冲。

韩乔野拽住他，哭笑不得道：“小祖宗，这里面几百公里呢，你真当它是公园啊？上车，我开车带你去找你师父，我算是服了，你还真拿他当亲爹孝顺呢这是。”

也许是父子连心，手机讯号断断续续的，卓一凡竟然还没出什么差错的就找到了方景尧，老远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激动的从越野车上站起来冲他挥手：“师父！师父！！师父我来啦！！”

方景尧也冲他挥了挥手，老远喊了一声，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就这么模糊的一声也把卓一凡乐坏了，冲韩乔野道：“你听见没！我师父跟我说话啦！”

韩乔野没好气道：“会说话了不起？我也会啊。”

卓一凡这段时间被压迫的够呛，见着家里大人也嘚瑟起来，跟有长辈撑腰的小孩似的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啥，你能跟我师父比吗你……”

韩乔野一脚刹车踩下去，撸起袖子就先把小孩拽下来，按在副驾驶座上“家法”收拾了一顿。

卓一凡支支吾吾的不肯屈服，一双眼睛里亮着水光，张嘴就咬，韩乔野手疾眼快捏着他下巴，松开他一点，贴着他唇瓣喘粗气道：“你再咬一个试试，我就去告诉你师父，这是你昨儿晚上非拽着我瞎胡闹咬的……”

卓一凡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

韩乔野舔舔他唇缝，见他敢怒不敢言的，这才大大方方探了舌尖进去卷起来扫荡，含糊道：“信不信可不是我说了算，得看你师父了，你听话点，我亲一下就放开你。”

方景尧在那边等了几分钟也没见车开动，只当他们半路抛锚了，刚想和阿里一起过去看看，就看到车子又缓缓开过来，很快就到了跟前。

卓一凡没等车停稳，拽开车门就冲下去，背包都快飞起来，跟离家多年的游子见了亲爹似的一头扑到方景尧怀里去了，抱着他不撒手：“师父，我可见着你了！”

方景尧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呵呵道：“多大了，快下来。”

卓一凡哼哼唧唧不肯，韩乔野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想往方景尧身上爬呢，小韩总黑着脸就给拽下来了：“站好！”

韩乔野站在那老实了，方景尧顺手摸了摸小徒弟那头软毛，小孩立刻就又跟小狗似的甩尾巴了，“师父我可想你了！”

方景尧笑道：“我也想你……们。”

小韩总站在旁边气场太强，方景尧看了看他唇角咬出的新鲜伤口，又看了看卓一凡那明显比平时红的多的小嘴，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拍了拍卓一凡的肩膀，道：“一凡，走，你这会儿来的正好，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卓一凡立刻就跟着过去了，边走还边在那夸：“师父你晒黑了啊！”

方景尧得意道：“帅吧？”

卓一凡乐了：“帅！我一眼就看到你了，跟欧美明星似的，这小麦色皮肤真好看，我一会也脱了晒晒……”

韩乔野也想跟着去，但是刚走两步手机就响了，看了一眼来人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先去一旁接了电话。

方景尧带着卓一凡沿着专门为游客开辟的花海小道一路走过去，他虽然在远处能看到花海的颜色，但是离近了却是感觉周围的花稀稀疏疏的，一时有些奇怪道：“师父，这就是花海啊？也挺好的，我刚一路进来，都是沙漠呢，难得这里这么大片的绿色。”

方景尧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快了。”

卓一凡道：“什么？”

方景尧找了个地势略高的地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道：“快到中午了，一会就能看到花海了。”

卓一凡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叫一会就能看到，难道这里不就是花海？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听话的挨着师父坐好，一起等待。

方景尧在这待了一段时间，比他随意的多，但也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绵延上百公里的绿色。

微薄的雾气终於彻底退散干净，中午阳光散落的一瞬间，奇迹出现了——先是一朵两朵，紧跟着一丛、一片地变了色彩，成千上万的花都由包裹状态“碰”的一声打开了花瓣，卷曲着舒展开来！大朵热烈的颜色像是从脚边开始，一路绵延至天空尽头，没有一丝云彩的湛蓝天空之下，突然多了一卷绚烂的锦缎，浩浩荡荡伸展向百公里之外的南部海岸线……

人忽然就变得渺小了，在这样大片大片的花海里，人落进去，反倒像是一粒尘埃。

卓一凡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盯着前面的花海，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方景尧安静的看了一会，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弯着眼睛笑道：“一凡，看到了吗？很美吧？”

卓一凡眨了眨眼睛，呼吸哽在胸口，只觉得自己看着眼前的这片花海心跳的声音也在放大，一下一下的，让他眼前也湿热起来，“太美了，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师父，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啊，天啊，我前两年就应该过来跟你一起找它，等上三年看它也值了，真的……”

卓一凡说的语无伦次，但是方景尧却听的清楚，他跟卓一凡想的一样，他从心里热爱这一片壮烈到震撼人心的生命力，来这里半个月，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在下雨，他几乎是亲眼见证这片荒芜的沙漠上忽然开出了一座花园，那种美，那种让他几乎想要呐喊的兴奋和冲动，几天下来，已经哭了好几次了。

他不好意思跟徒弟说这些，只咳了一声道：“当地的人叫它沙漠花园，也有人叫它‘上帝的花园’，它只在春天的雨后出现，在沙漠里存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就会消失，想看的话就只能等第二年再来瞧它了。”

卓一凡揉了一把眼睛，方景尧笑起来，拿了纸巾给他，弄的卓一凡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韩乔野打完电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站在那已经开始搬画架了，他笑了一下，也上前去帮忙。他来的时候听卓一凡说了，方景尧和出版社约好了，打算出一本水彩画集，大篇的单幅风景画，取材的地方就是这里。方景尧固执的坚持寻找这片沙漠里的奇迹，错过两次，终於在第三次遇到了它。

韩乔野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片花海，又看了一眼前面忙碌个不停的小孩，唇角轻轻弯了一下。

等待那么久，能遇到心里最喜欢的那一件宝物，真的也算是神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