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摄像头都在记录梵伽罗的一举一动,小李把这些监控视频倒回去看了看,然后惊愕地发现梵伽罗自他们离开后就没变换过坐姿。他一直倚靠在凳子上,双腿交叠,双手交握,左右手的大拇指轻轻叩击虎口,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脸迎着灿白的光源,浓密的眼睫却微微下垂,覆住了他漆黑深邃的瞳。他坐在璀璨光芒中,彷佛亘古不变的一颗星。
看见这样的梵伽罗,小李下意识地感叹道:“完了,把他晾在这儿这么久他还这么稳,接下来的审讯也悬了!”
跟着走进来的刘韬捋了捋半秃的脑袋,骂道:“艹他奶奶,咱们拿什么跟他斗?没招儿了!”
大步走进审讯室的庄禛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拿什么招儿去对付眼前这个人?红脸白脸真的管用?不会像跳梁小丑?
然而现在,庄禛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怀里抱着的资料猛力往桌上一拍,厉声叱问:“梵伽罗,对於你发布到网络上的那些死亡预告,你怎么解释?你这是在扰乱警方办案,我们有权控告你!”
廖芳被桌面发出的巨大震颤声吓了一跳,顿时脸都白了。素来处变不惊的宋睿也在行进中停顿了片刻,然后下意识地去扶鼻梁上的眼镜架。这是他调整心态时的特有动作。
刘韬和小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而原地小跳了一下,然后双双拍打胸口,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队长这暴脾气说炸就炸,谁扛得住?
但梵伽罗却扛住了。他依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未曾惊跳,未曾抬头,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哪怕一丝一毫。他的两根大拇指从叩击虎口变成了相互环绕,原本百无聊赖的动作瞬间带上了几分兴致盎然的味道。
他越发往后仰去,几近於深渊一般的眼瞳由下至上地睨着庄禛,戏谑道:“庄警官,我的见解恰恰与你相反。我发布的那些微博并不是一种扰乱和误导,而是在给你们指明道路。你们自己要往歧途上走,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能说的,我早就说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我自问已经尽到了一个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我问心无愧。你们办案能力不强是你们的事,不要把黑锅推到我头上。”
庄禛:……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词穷了,脑子里快速捋了捋梵伽罗的这番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梵伽罗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受害者的数目了,是他们一直没发现而已。
刘韬:……
小李:……
妈的,第一大队肯定会因为这桩案子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梵伽罗的确没误导过他们,反而是他们一直都想岔了!
宋睿没有所谓的荣誉感和羞耻心,所以率先找准了重点:“但是你一直在跟我们玩文字游戏,并没有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们,这也算是误导吧?如果你事先报警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宋博士此言差矣。”梵伽罗微笑摆手:“我当面与你们对质,你们都无法接受现实,我若是贸然跑来警局,说我通灵时看见了几桩谋杀案,你们敢保证不会把我送去神经病院?你让我不要玩文字游戏,那么我如果在微博上写得更详细一点,你们能担保凶手不会找上门来先把我.干掉?宋博士,站着说话的那个人往往不觉得腰疼。”
宋睿:……
好吧,论牙尖嘴利,他也不是梵伽罗的对手。
眼看手腕上的表悄然走到下午四点半,梵伽罗愉悦道:“抱歉,我想我该走了。奉劝你们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这桩案子与我无关。”
庄禛满心都是不甘,於是冷笑道:“走?你想走到哪儿去?按照正常程序,我们有权拘留你。当然,你也可以找一个律师来处理这件事,但是你有钱付律师费吗?据我所知,你现在身败名裂、一无所有,除了乖乖配合我们,你还有什么余地?”
他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名警员带着一位身穿昂贵西装,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解释道:“头儿,有人来保释梵伽罗,这是他的律师。手续已经办好了,局长让你放人。”
庄禛:……
梵伽罗缓缓站起来,轻轻拂掉肩上并不存在的灰迹,礼貌颔首:“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庄警官,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