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黄金台 苍梧宾白 1900 字 1个月前

5. 筹谋

颖国公府。

秋日风凉,室内却暖香融融。长榻临近窗边,红漆矮几上摆着点心果品,半大少年翘着脚,装模作样地盯着手中卷册,半天也没翻一页。下头站了一地伺候的丫鬟,时不时互相递个眼色,或努嘴,或暗作手势,眉飞色舞,没个老实的时候。那少年正被勾得蠢蠢欲动,外面忽然有个小丫头跑进来,脆生生道︰「夫人来了」。

众人面貌为之一肃,众丫鬟低眉顺目地安静站好。那少爷腿也不抖了,骨头也不软了,捧着书迅速拗出个人模狗样来。待那华衣贵妇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工笔白描的「勤学不辍图」。

秦氏扶着丫鬟的手坐到榻上,少年起身行礼,叫了声「娘」,便挨着她坐下。秦氏拉着他的手,嗔道︰「天色暗了,屋里怎么不掌灯?仔细坏了眼楮。」

丫鬟们闻言,立刻去点上灯,又换了新茶来。少年浑不在意地道︰「看的入神,倒没感觉。娘怎么这会儿来了?」

秦氏道︰「去前院见你三叔,商量些事,回来经过你这里,正好进来看看。省了你晚上再多跑一趟。」

少年眼珠一转︰「是关於我那大哥的事?」

秦氏睨他︰「就你知道的多。成日里不学好,只打听这些没有的。」

「满京城里都传遍了,还用我刻意打听?」少年哂笑,「不就是腿断了在边关待不下去,只能回京养老了么。」

秦氏听了这话,抿了抿唇,却不责备,只吩咐周围伺候的下人︰「都下去,我跟涯儿说会儿话。」

众人从屋里退出来,两个大丫鬟守在廊下,余者自去院子里玩耍。伺候少爷的都是些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其中颇有几个天真烂漫、心怀侠骨的巾帼。两个要好的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起在少爷房中听见的话,一人道︰「难怪大公子要住在外头,这要是在家里,不定要被那位揉搓成什么样呢。」

另一人笑道︰「那可未必,你不知道他在家那会儿,咱们夫人和少爷见着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看着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脾气秉性却如风雷一般,那才叫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大公子是个少年英雄,在自己家里倒成了不能提的了。偏生咱们少爷没心肝,远着亲大哥,只听那些混账小人的撺掇……」

另一个丫头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你又知道了?不是一个娘生的,如何能算‘亲大哥’。正经论起来,只有二姑娘、如今的齐王妃才能叫他一声大哥,至於咱们少爷和那位良娣娘娘,在他心里怕比表亲还远上三千里呢。」

前颖国公傅廷忠原配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长子傅深,次女傅凌。傅凌十七岁时嫁给三皇子齐王为正妃。继室秦氏育有二女一子,三女傅汀入宫中选为太子良娣。四子傅涯、五女傅溪年岁尚小,都留在家中由母亲教养。

秦氏过门时傅深已经懂事了,跟她并不亲近,等傅涯出生后两人更加疏远。因有傅深这个长子在前面顶着,将来袭爵轮不到傅涯。身份所限,秦氏与傅深之间的矛盾在所难免。

不过还没等秦氏采取什么小动作,傅廷忠在北疆被暗杀,彼时元泰帝为了笼络功臣,对武将颇为优待,便决定不降等,直接让傅廷信袭颖国公爵位。后来傅廷信过世,边关战事吃紧,傅深孝期未过就直接上了战场。国公爵一直空悬着不像样子,礼部官员一合计,干脆让三爷傅廷义袭了爵。等傅深建功回朝,元泰帝另封其为靖宁侯。

借此机会,秦氏以一门双爵、「树大招风」为由,提出让傅深别府另居。

傅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惦记着爵位,想将自己排挤出去。秦氏目光短浅,新任颖国公傅廷义却想的更远。傅家真正的依仗不是国公爵位,而是北燕铁骑。可是傅家三代人都与北燕军关系密切,再这样下去,北燕军冲早要改名叫傅家军——这令天下人如何想,龙椅上那位又会如何想?

所以不如以退为进,日后傅深接掌北燕军,可颖国公府,或者说傅家,这个庞然大物却不能再跟北燕军绑在一起了。

权衡轻重之后,便有了眼下这个局面︰北燕军统帅、靖安侯傅深独自开府,几乎不与国公府往来;傅家三爷傅廷义袭国公爵,做了个清闲的勋贵,秦氏带着儿女住在国公府,只等傅涯成年,便为其请封世子。

母子俩对傅深都无甚好感,秦氏是因为心虚,看不得他出色,生怕他反咬一口;傅涯大概是觉得傅深没有跪着把世子之位捧到自己跟前,天生就欠他的。

正房内,秦氏板起脸教训道︰「你这张嘴,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到外面可千万别胡乱嚼舌根。」

「娘——」傅涯往嘴里丢了个果子,拖长了声音,不满道,「他早就分出傅家了,怕他作甚?」

「你懂什么,这话也是好乱说的,」秦氏在他腿上轻掴了一巴掌,「他父母灵位都在此处,只不过别府另居,怎么不是傅家人了?他毕竟是你兄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虽说这些年性子有所收敛,早年也是个不肯饶人的魔王。你谨慎些,别犯在他手上。」

傅涯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秦氏︰「再过几年,家里就要为你请封。你三叔偏心傅深,巴不得你出错,这时候万万不能行差踏错,记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