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黄金台 苍梧宾白 2282 字 1个月前

谁也不曾预料造化究竟有多无常,命运到底如何弄人。

元泰十九年,傅廷义被东鞑人暗杀。次年,傅廷信战死於北疆沙场。同年,十八岁的傅深披挂出京,踏上了北方战场。

元泰二十五年,傅深带伤回京,被元泰帝赐婚。

那一天书房里遍地狼借,只有叔侄两人知道的对话,一段深藏不露的情缘,叔父的希冀与侥幸,少年口无遮拦的宣言……终於全都成了镜花水月。

不管日后多么苦大仇深,那时的傅深还是个天真张扬的小公子,傅廷信让他出去玩,他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浩浩荡荡地上了宝岩山。

与傅深走的近的都是些勳贵子弟,本朝文臣不封爵,勳贵多是武将世家,这些半大少年们成日里舞刀弄棍,对着天仙都吟不出一首绝句,更别提对着「花中君子」了。这群大猴子们没滋没味地赏了一会儿兰花,休整片刻,用了顿午饭,下午听说食水都已准备停当,立刻迫不及待牵马架鹰,撒着欢地扎进了山里。

宝岩山上没有猛兽,多是些獐□野兔野鸡,据说时有野猪出没。傅深骑着马在林子里慢慢走,时不时搭弓瞄准,箭无虚发。他这手箭术是在北燕军中练出来的,用来对付小鸡兔子有点大材小用。正觉无聊,前方右侧密林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马蹄声随即响起,马上的易思明与傅深遥遥对望一眼,同时拉弓瞄准了草丛中的黑影。

傅深手指扣紧弓弦,眯起眼,逐渐看清了那物的轮廓,心中一动。

「等等!」

他立刻出声叫停,可惜晚了,易思明箭已离弦,傅深阻止不及,连瞄都没瞄,抬手就是一箭,箭身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似直线的轨迹,「叮」地一声将易思明的羽箭打偏数尺!

易思明先是愕然,正要发作,突然听见傅深断喝:「谁在哪里?出来!」

草丛簌簌响动,那黑影慢慢长高,变宽,最后站起身来——竟然是个怀抱包袱的女子!

她扑通跪倒在傅深马前,声泪俱下:「求公子救我!」

易思明策马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道:「看你穿着举止,不像山野村妇,倒像个大户人家出身……手里抱的是什么?」

那女子闻言浑身一抖,不答话,死死埋着头,只把手中包袱抱的更紧。

傅深走近几步,用长弓挑起女子下颌,冷冷地道:「松手。」

那女子被他盯着,后背竟起了一层冷汗,吓的浑身发软,被傅深轻而易举地挑开了手中的包袱皮,露出里头锦缎的襁褓来。

她怀里竟抱了个婴儿!

傅深皱眉:「拍花子的?」

说话间又有几人听见动静赶来,围成一圈看那女子,但见她一脸泪水混着尘土,仍不掩楚楚风姿。这群人虽然不能给天仙写诗,但并不代表他们分不出美丑,当时就有多情的动了恻隐之心:「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女子抖的像只胆怯的兔子,踌躇半晌,终於颤声道:「奴婢采月,是、是京中金侍郎家的婢女,怀中所抱的,是我家小主人……」

有人不解:「金侍郎?哪个金侍郎?」

傅深已经明白过来了:「中书侍郎金云峰。你是带着孩子私自逃出来的。」

「求各位公子放奴婢一条生路!」采月跪地大哭,「这孩子是金家唯一血脉,抄家时险些被摔死……我家老爷蒙冤入狱,阖府女眷不堪受辱,齐齐吊死在堂前!奴婢拚死带小主人逃出京城,被朝廷官兵一路追杀,实在无法,才逃入山中……」

她哭的实在可怜,但金云峰事涉谋反大罪,这「窝藏逃犯」的罪名一旦扣下来,不小心也是会要人命的。

然而这群勳贵子弟毕竟年少,善心泛滥,家中又颇有权势,没吃过亏,因此没犹豫多久就决定出手相助。易思明是个懂事的,拦了几次没拦住,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傅深。傅深想起他二叔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为金云峰求情,金家的婢女又恰好撞在他手上,难道是冥冥之中这孩子该有一条活路?思来想去,终究让步,吩咐随行下人道:「带她回山庄,换身衣服,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母亲送来服侍的丫头。多的不要说,去吧。」

下人领命而去。易思明仍皱着眉,忧虑道:「这女子身份紧要,万一真与金云峰案有什么牵连,咱们可就闯了大祸了。」

「嗯,」傅深漫不经心地点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易兄放心,万一东窗事发,绝不牵连各位。」

这话效果良好,立刻有人把胸脯拍的山响:「傅兄弟说的是哪里话!怎么能让你独自担责,若除了事,算我一份!」

众人纷纷附和,易思明彻底无奈了。傅深一笑:「大伙先别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宝岩山是我傅家俬产,就算是有追兵要搜查,也先要问问主人家同不同意。」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如滚滚奔雷席卷而来,顷刻便已逼近他们所在!

傅深目力极好,远远一望,便认出了那黑底银绣的官服——

飞龙卫!

妈的,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