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之中是一只绣花鞋。
破烂不堪,孤零零地待在木箱中无人认领,埋藏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敬闲没有答话。
他只是伸手,很轻很轻地抚过路迎酒的面庞。他看不见,却细细用手指描摹过每一寸线条。
——不知为何,路迎酒觉得,敬闲这举动几乎是带了点虔诚的意味。
就好像在无数漫长岁月中,他都曾作出此举。
不是对路迎酒本人,而是独身一人对着那些冰冷的壁画,那些虚无缥缈的幻影,一遍遍描摹,一遍遍描摹。
路迎酒说:“敬闲,我讲这些只是想告诉你……”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讲:“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怎么样你对我都是特别的。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又或者说,我根本没法想象出,我哪天会有愿意相伴一生的人。”
“我也曾经纠结过、怀疑过、犹豫过,可是到后来,我发现从最开始我就对你毫无底线。或许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从没有思考过,我们没有在一起的那个结局吧。”
路迎酒再次看向敬闲。
面前高大的男人依旧披着他亲手盖上去的盖头,红艳、喜庆。
因为是路迎酒盖上去的,所以敬闲半点没试图摘下来。
敬闲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是谁上花轿,不在乎所谓的新郎新娘是谁,也不在乎谁领着谁过门,谁又为谁掀开盖头……
名分都是虚的,仪式都是假的。
真要论证起来,八抬大轿也好十里红妆也好,全都毫无意义,不过是搏一时欢心,要论爱情,还需等山高水长、地老天荒,等那海枯石烂、江水为竭,等两人相拥於每一个长夜,等他们一起被落雪白头。
敬闲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是和路迎酒在一起而已。
路迎酒拉着敬闲的手,认真说:“我不知道我们的前缘是什么,此前的关系又如何,但我可以回答你在过山车上的问题了:就在此刻、现在,我喜欢你。”
敬闲的手握紧了,牢牢抓住路迎酒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指骨几乎是青白色。
路迎酒说:“你每次都说,你对化解我的死劫胸有成竹,叫我不必操心。但我没办法忽略心中的不安感:不论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能遇见你,已经是足够幸运了。我活的每一个日子都是得来的幸运,不敢再奢求更多了。所以,不必再为我付出任何代价。”
“就算死劫无法避免,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也喜欢你。”
敬闲:“……”
敬闲伸手一搂便环上了他的腰,把他往怀中带,动作太大以至於盖头滑落了一半——但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意了。
阳光被窗户的木格切割,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正相拥的两人一个俊秀一个潇洒,宛若天造地设,本就应当并肩前行,不论前路是死亡亦或者永恒,都不会分开。
喜堂万人瞩目,司仪夸夸其谈,然而就在一派热闹的背后、隐秘的一隅,红盖头一半披在敬闲身上,一半搭在路迎酒的黑发,挡不住面容,挡不住明亮的双眸,也挡不住炽烈的、狂热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