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边传来两个字:“但愿。”
结束通话之后,方筝第一时间赶回家,可孟初冬已经不在了。
方筝忽然很后悔早上留他一个人在家,不然刚才他就可以紧紧抱住他,给他力量,而不是隔着手机说些干巴巴的宽心话。
现在,他能做的,只剩祈祷。
……
孟初冬家里的事情,方筝没有跟任何人讲,五哥钻石他们都以为小鸟是成功被姐姐请回家父子团聚,所以对於方筝的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完全不能理解。
方筝第一次觉得“等待后天”是如此的漫长而煎熬,更要命的是当后天已经来到,等待中的事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以致於当下午四点半,手机上终於跳动“小鸟”两个字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孟初冬没有吊他的胃口,直奔重点:“是良性。”
方筝听见自己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砰地一声,像节日的炮仗:“我就说不会有事的!”
孟初冬:“不过还是要手术,医生说年纪大了,手术也是有风险的。”
方筝:“上次怀疑恶性肿瘤那个是他吗?”
孟初冬:“嗯,同一个医生,怎么了?”
方筝:“你居然让他活到了现在。”
孟初冬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方筝这个人好像有种魔力,不管是多艰难的坎儿,多厉害的对手,多厚重的阴霾,他得翻得过,打得倒,驱得散。
方筝当然知道医生都需要尽量客观地把所有可能性告诉家属,所谓吐槽,不过是希望博小鸟一笑。而现在,虽然看不见,也没声音,但他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笑了,淡淡的,扬着嘴角,帅得不要不要。
正当方筝沉浸在春意盎然的脑补画面中时,孟初冬忽然说:“你明天来医院一趟吧。”
方筝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拒绝:“你疯了?!你爸马上要动手术,你现在拉我过去是要干嘛,跟你组团气他?”
孟初冬哭笑不得,只好解释:“不是我拉你过来,是我爸要见你。”
方筝愣住,有点懵。
孟初冬叹口气:“本来他是没这个诉求的,结果孟寒露在他面前把你夸成了一朵花,弄得他现在对你产生了很多幻想。”
方筝感受到了一万吨的压力:“幻想的结局通常是幻灭……”
孟初冬莞尔:“你赶紧过来让他幻灭一下吧。”
方筝垂死挣扎:“那能等到手术之后么……”
孟初冬一棒子打死:“不能,因为医生说了手术有风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他的原话是,必须立即马上安排你们会面。”
方筝现在只想立即马上给那位认真负责的大夫一记红莲圣火,带暴击的。
……
虽说孟老爹给出的指令是立即马上,但鉴於发布指令的时间已是傍晚,所以小鸟自作主张约了方筝“明天”,当然也可能是他预见到自己媳妇儿需要提前做做功课。
父亲,孟文之,大学教授,性格古板,倔强,不苟言笑;母亲,何静研,报社总编,家庭事业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姐姐,孟寒露,外企高管,人美钱更多,还有儿子暖心窝;前姐夫,方某某,知名律师,最近手头上的事务是一桩自己发起的复婚申请……
方筝把从小鸟那里得来的全部信息都记录到了一个小本本上,然后整个晚上都抱着这个小本本刻苦钻研,最终悟出两个心得——第一,这是一个开了挂的家族;第二,他要是孟老爹,也会忍不住想把完全不符合画风的儿子逐出家门。
因为心情太过忐忑,一直到后半夜,方筝才勉强睡着,结果就是第二天被闹锺叫醒时,黑眼圈无比夺目。没辙,方筝只好寄希望於洗面奶,后者也不负众望,在牺牲了半管自己之后,终於完成使命。当然也可能是方筝对着镜子洗脸太久,逐渐接受了黑眼圈与自己的肤色是一个神圣不可分割的整体。
考虑到小鸟爹是人民教师,所以方筝特意选了一套蓝白相间的休闲服,配上他的圆脸,乍一看还挺像大学生的,尤其是等待化验结果的这两天,他的体重又急剧下降了四斤半,现在可以……不,勉强可以……不,一只脚勉强可以挤进微胖界了。
孟初冬一接到方筝电话,便下楼来到住院部大门口准备接人,结果望着进进出出的茫茫人海,愣是没找到,最后还是方筝三步并两步地走到他面前,要不是手里有东西,就扑上去了。
其实不怪孟初冬,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方筝又穿的跟校服似的,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还挡住了他整个下半身,就是鹰眼来了也找不准目标。
“你把整个超市都搬来了?”孟初冬调侃,伸手想接过这些东西,哪知道方筝猛地一躲,倒把他弄笑了,“我是想帮忙,不是要打劫。”
“不不不,”方筝用力摇头,“必须自己拿着,才能显出我特别懂礼貌!”
孟初冬终於捏到了他的脸:“当心用力过猛。”
“过猛才能凸显我的真诚。”方筝嘿嘿一乐,乐完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那天你姐来找你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老人家的病情,非要等到第二天才说?”
“第二天也不是她主动说的,”孟初冬叹口气,“是我给她打电话,说我想好了准备回家,她才讲。”
方筝瞪大眼睛,头一回见到这种套路:“如果你最后还是决定不回家,她就不准备告诉你了?!”
孟初冬:“对。”
方筝:“为什么啊!”
孟初冬:“我爸下的命令,除非我主动回来,不然他的病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方筝:“所以我问为什么啊!!”
孟初冬:“他不希望我的回家是迫於道德绑架。”
方筝:“……”
都得肿瘤了还有闲心坚持这些个鬼,孟老爹您真是棒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