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封心知触到他的伤心事,不贫嘴了,直接说正事:「阿钦,其实……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这周末,叶钦下午三点就收工了,卸了妆换了衣服,破天荒地没有回酒店窝着,而是和几个剧组工作人员一起拼车往市中心去。
有个女工作人员打趣地问他是不是去见女朋友,叶钦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笑得眼睛眯起:「姐姐你见过谁去见女朋友打扮这么朴素吗?」
女工作人员被他一声甜甜的「姐姐」叫得高兴,大方地往他怀里塞了个气垫BB:「知道你们现在的小鲜肉胆小又低调,喏,最白的色号,回来记得还给姐姐就行。」
叶钦懒得解释没有女朋友这件事,到市区换了辆出租车,直奔某位於市中心的会场去。
到地方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大门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叶钦一眼就看到臂弯里夹着几本书的廖逸方。
拉开口罩挥手大喊一声「班长」,廖逸方抬头往这边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咧开嘴笑了。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一人点了一杯拿铁。
「多年不见,叶同学还是老样子。上个星期我还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呢,那个滴眼液广告。」
说到职业,叶钦有些不好意思:「三年前拍的了,现在还在放,估计那家公司效益不行,到现在都请不起红一点的明星。」
「不会啊,」廖逸方微笑着道,「叶同学的眼睛又大又亮,厂家一定是看宣传效果好,才继续用这个广告。」
叶钦愣了下,也笑了:「多年不见,班长也还是老样子,浑身充满正能量。」
两人聊了会儿近几年的生活,叶钦此行抱有目的,正苦於找不到切入口,廖逸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听讲座?」
叶钦立刻道:「从某些人口中得知的呗,他把你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他以为廖逸方会生气,至少也会表现出一点不高兴,这样他就有机会把周封为他做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一遍了。谁知廖逸方捧起咖啡喝了一口,垂着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叶钦摸不清情况,只好单刀直入:「他想跟你和好。」
「嗯。」
「他想跟你结婚,真心的。」
「嗯。」
「你……不喜欢他了?」
面对淡定如斯的廖逸方,叶钦越发觉得答应周封来做说客是个错误的决定。班长心里有怨气还好,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这种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了的状态,这比让他跟网络喷子大吵一天一夜还要难。
廖逸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叶钦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喜欢了」还是「不,还喜欢」,刚要问,廖逸方先开口了:「十来岁的时候,总觉得有大把的青春等着我去挥霍,自己开心最重要,能开心一天是一天,哪怕用明知与收入不成正比的努力去换一瞬间的快乐,也觉得值得。可是现在,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才懂得时间的珍贵。」
叶钦眨眨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廖逸方看向窗外,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或者说是变胆小了吧,一点风浪都经不起,一点危险都不愿去冒,就想陪着爸妈,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廖逸方走后,叶钦一个人在咖啡店里坐了会儿。
除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周封交代以外,刚才一段简单的聊天,牵出了他记忆深处许多往事。
从前,他获得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花钱、喝酒、打牌、玩游戏,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只有程非池这一个关键词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家道中落,母亲辞世,硬着头皮进入娱乐圈,这些都与程非池没有丝毫关系,程非池也没义务让他高兴。
况且在那一年多里,他已经从程非池那里透支了太多快乐。现在他长大了,再不能把年纪小不懂事当做借口,不该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程非池的身上,更不该贪婪,想求得他的原谅,又想跟他和好如初。
当年的自己,给他的只有负担。他在自行车后面加座位是为了自己,放弃名校选C大是为了自己,连努力挣钱也是为了给自己买戒指。
可现在的他又能给程非池什么呢?一身的债务,还是朝不保夕的生活?他能拿什么让程非池开心快乐?
叶钦蔫蔫地走在路上,想起刚才的聊天中,廖逸方说他当年给周封寄新年明信片一是想告诉他收到信了,二是希望他放下执念,面对新生活。
叶钦自己把自己打击得够呛,还要组织语言思考怎么跟周封说,那傻子抱着张明信片盼了这些年,不知道一下子能不能承受得住。
拿出手机正要拨号,汤崇的电话打了进来。
叶钦没存他的号码,但他打过太多次,换来换去也就那几个号,背都背上了。按挂断,回到通讯录打算背着郑悦月把这家伙拉黑,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
拉黑都找不着空,叶钦烦不胜烦,索性按了接通。
「钦钦宝贝,你现在在S市呢吧?我也在呢,来一起玩儿啊。」
汤崇一开口就让叶钦拳头捏紧,只后悔上次打得太轻了,撕破脸皮前至少该让他掉几颗牙。
「哟,不说话。」汤崇开的免提,周围有哄笑声,「不然让程总接电话吧,咱们程总面子大,弄不好就能把大明星请来呢。」
叶钦眼皮一跳:「程非……程总在你那儿?」
「那可不,谈生意呢。程总,接电话了,程总?」汤崇的声音离远,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又回到话筒前,「喝多了,睡过去了,你不是他老同学吗,不来接一下?」
叶钦听到一半便加快脚步往路边跑,拦了辆出租车,边开车门坐进去边问:「在哪里,地址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