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着,打在伞上劈里啪啦。
来接的人是沈於淮,他刚好外出买东西,就在这边。
“不能明天买吗?”陈其昭往他旁边靠了靠,后者稍稍伸手揽着了他的肩。
沈於淮道:“这几天下雨没买,冰箱里东西没了,不够早餐。”
陈其昭避着雨水,“那买完回去吧。”
下车的地方不远处就是超市,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进了超市。
超市里没多少人,雨水过后地面带着几分湿漉。
陈其昭拍掉身上的雨水,看着沈於淮推着购物车,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在超市里,沈於淮去挑东西。
沈於淮挑完了日用品,注意到后方不远处的人推着购物车,手就随意地放在扶杆上,走得很慢,有点漫不经心。
这么晚超市里也没留多少,生鲜区有些东西已经收走。
“想吃点什么?”沈於淮问。
陈其昭有点走神,闻言勉强提了点精神,“面吧。”
他看着沈於淮站在前面挑选着东西,熟练地从一堆生鲜里找到想要的东西,跟沈於淮来超市很多次,陈其昭从来没记住过东西。
他推着车,慢吞吞地跟在沈於淮的后边。
陈其昭西装革履,昂贵的高订西装就随意地挂在购物车扶杆上,沈於淮穿了件薄款长袖,斯斯文文,两人走在超市里,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
沈於淮:“怎么又加班到这个点,不是事情弄完了吗?”
陈其昭:“快完了,今晚也没久,下雨堵车慢了。”
超市离小区不远,就几路。
两人结完账,外边的雨大了几分。挤在同一个伞下,两人肩碰着肩膀,手里还拿着东西。陈其昭默不作声地将伞往沈於淮边上侧了侧,等进小区里的时候,半边西装已经湿了。
“东西给我。”沈於淮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下次别用右手提,太重了。”
陈其昭手里没东西了,就只剩下一把伞,他按了电梯:“哦,手没事。”
沈於淮微微垂眼,在他的手上看了会。
电梯到了位置,沈於淮开了门,“去洗个热水澡,一会过来吃饭。”
沈於淮是去年才搬来这个小区。小区这里的安保比不上别墅区,陈其昭起初不太建议他搬过来,可对方一意孤行地买了房子,也正好地买在陈其昭的对门。
两人离得近,陈其昭让助理订餐的次数减少,经常被沈於淮投喂。
久了,偶尔他加班加晚了,沈於淮要是没休息,就会给他做顿夜宵。
沈於淮作息正常,实验室出事之后他就留在s市,现在是s大的特聘教授,每周除了给学生上课,就是去第九研究所走走。
一般时候,两人同时出门,只是上班的路相反。
开门进屋,陈其昭随意将外套丢在沙发上,而后去洗了个热水澡。今天的事情有点多,热水的温度刚刚好,冲完澡出来他回覆了一些手机上的资讯,跟小周交代好明天的行程,随后才去沈於淮家。
厨房那边有声音,陈其昭没去厨房,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浑身的疲惫感已经涌了上来。他盘腿坐着,看着客厅落地窗外的风雨出声,吹着带动呼呼的风声。
沈於淮忙完出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坐在客厅里睡着的人。
陈其昭经常过来,有时候沈於淮没空给他开门,后来就给他录了家门的指纹。厨房不是开放式,离客厅也有点距离,偶尔陈其昭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注意到。
风雨似乎大了些,阖眸休息的人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年轻时那种稚嫩,眼尾深了,脸部的轮廓也变得锋利,唯一不变的是自幼到现在的好骨相。
骨相好的人不显老,但此刻他的脸上带着持续多天的疲惫,眼底也带着点青。
沈於淮不久前接到沈雪岚的电话,知道陈其昭已经忙了整整半个月了。人会随着岁月变成另一模样,好些年过去,年轻时张扬的小孩长成了内敛沉默的模样。
呼呼的风声盖掉了屋里其他声音,沈於淮微微垂目,注意到对方挽起睡衣袖子底下,没有盖住的地方,那是纵横大半手臂的伤痕,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灵活的右手。
沈於淮平静地看着人,没有出声。
时间约莫走了几分钟,又像是过去很久。
外边似乎打雷了,扰人的风雨带着几分吵哄。
陈其昭睁开眼,就看到沈於淮坐在自己旁边,他坐直了身体,语气中带着几分慵倦:“怎么不叫我?”
“最近很累吗?”沈於问。
“还好。”
陈其昭稍稍定神,注意到沈於淮的眼神,把睡衣的袖子拉下来,“我饿了。”
沈於淮收回目光,声音低了几分:“我去给你拿过来。”
“刚刚淋雨你换衣服了吗?”陈其昭问:“你上次感冒挺久的,别着凉了。”
沈於淮的声音偏远,“换了。”
陈其昭看着沈於淮的背影,垂目看着自己的手,记忆回到几年前。
那年,陈其昭当时没想别的,他恨死顾家人了,别说一条手臂,就算搭进去半条命,只要能让顾家父子血债血偿,他也愿意。
两人相处那么久,陈其昭捱过很多人说,难听话多,像废物啊,窝囊废啊……甚至到林士忠入狱那会,还不忘骂他一句疯子。陈其昭都无所谓,骂他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人也很多……只是两人相处那么久,因为这件事,他人生头一次捱了沈於淮的说。
沈於淮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第一次板着脸跟他说话,字字严厉,不似以往温柔温和。
沈於淮问他,问他说不怕死吗?
陈其昭没觉得自己做错,沈於淮冒着危险查了那么多事情,差点命都丢了,他就一条手臂伤了,换来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这笔生意没做亏。
那也是两人头一次吵架,只是隔天两人就和好了。后来半年的复健生活也是沈於淮盯着看过来的,一次也没落下,一直等到他的手能提起东西。
再后来,两人不提这件事了,只是每次沈於淮偶尔会看着他的手出神。
沈於淮希望他爱惜自己,可他只希望沈於淮平平安安,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