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电影的时间很长,屋外的风雨还持续着,陈其昭在外边的时候觉得天气有点降温,可随着电影的播放,室内的空调温度适宜,那种骨子里的湿冷感好像渐渐散去了。
这边的公寓比沈於淮以前在市区的公寓要大一些,但仔细看的时候会觉得一点狭小。狭小是因为家里摆放的东西比以前多了,沈於淮是个有生活情调的人,他总会把自己的生活理得井井有条,以前那个小公寓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现在这个屋里好像更满了些。
有更宽大的阳台,摆满了沈於淮喜欢的绿植,屋里随处可见各种摆设,满满当当地填满了这一空间。陈其昭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那里正摆着一个小小的暖灯。
周围的光线暗着,电影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几年前在医院的时候这样,每逢阴雨天他手不舒服的时候也这样……沈於淮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十几厘米,对方的视线停在电视机上,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轻缓有序地按着手指手背,一直到他的腕关节。
陈其昭倚靠着沙发,疲惫的身躯放松下来。
注意到沈於淮的视线,陈其昭道:“好丑。”
沈於淮问:“哪里丑?”
陈其昭的声音很倦,又低又没有力气:“手。”
沈於淮道:“不丑。”
陈其昭笑了两声,又继续看着电影。
扰人的电影声离远了,湿冷的感觉褪去,取而代之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这种疲惫深至骨髓,一点点攀升的时候,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疲劳感。陈其昭的注意力渐渐从周围的环境脱离,困意席卷大脑,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沈於淮摩挲着陈其昭的手,指腹能摸到皮肤上凹凸的痕迹,尤其是尾指骨附近,似乎透过那层薄薄的皮摸到了底下的骨头。
经常坐办公室的人手还白,伤疤恢复到最后只会留在浅浅的褐色。
可一点痕迹也是触目惊心。
冰冷的手好像渐渐带上了点温度,沈於淮温热的手心捂着对方的关节,浓重的中药味沾得到处都是……电影放完了,持续的推荐已经跳到下一部的开头,客厅里的挂钟走到了12点。
沈於淮偏过头,陈其昭抵着沙发睡着了。
人微微蜷着,往他的方向靠,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动物。
“其昭?”沈於淮问。
陈其昭没回应,似乎已经睡熟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看电影,一场电影下来剧情没人记得住。
沈於淮凝视着对方的睡颜,抬起另一只手拂开他的额发,近年来陈其昭不怎么留头发了,一直留着方便适度的头发,柔软的头发因为些许发胶变得干燥,遮不住眼睛,看人的时候又凛又亮。
有些情绪难以克制,在陈其昭睡着之后,像是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沈於淮摸着陈其昭的额发,往下抆过他的眉骨,分明凛冽的面孔摸在手里像是温和下来,从眉骨到眼尾,似乎宽了一点,也似乎窄了一点。
他摸至陈其昭的鼻骨,往下到了鼻尖,再往下的时候他没有再动了。
沈於淮换了方向,指腹轻轻抆过陈其昭的眼睫,最后他没再碰了。
雨声似乎停了,沈於淮按掉了电视机,客厅里重归安静。
昏暗的光线里,沈於淮抬起陈其昭的手,手很瘦,膏药的味道特别难闻。
他却全然不在意,最后轻轻地吻在裸露的指骨皮肤上。
睡梦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冷,他的身躯微动,原本保持着的平衡失控,他往沈於淮的方向倾倒,最后抵在他的臂膀处,蜷缩着睡着了。
沈於淮微微垂目,微微笑着,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手将人抱了起来。
陈其昭很瘦,这么多年体重似乎都没上去过,抱起来易如反掌。
沈於淮将人抱到卧室,最后给他盖了被子,才离开了房间。
房门没有关紧,遗漏的光线在黑暗房间露出了长长的一条线,暖色的光在此时此刻变得格外的温暖。没了雨声的干扰,室内所有的响动声格外的明显,陈其昭微微睁开了眼,哪怕膏药的味道再重,枕头上的枕巾似乎带着浅淡的薄荷味,屋外的声音很轻微。
他听到沈於淮关掉呼呼的空调声,听到了厨房水槽的声音响了起来……细微的声音一点点叠着,陈其昭动了下,温热的手指似乎还停留着不久前那种柔软的触感。
沈於淮的唇是凉的,亲在手上也是凉的。
陈其昭心想着,稍稍抬高了手。
幽深的眼落在自己的指骨,唇轻轻地碰触着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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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蒙蒙亮的时候,朝阳落了下来。
小周跟着司机来到了小区楼下,交代完司机后,他习惯地到了老板家门口,只是按了许久门铃也没人过来开门。他正犹豫要不要给老板打个电话,隔壁的门忽然开了。
沈於淮穿着睡衣,看着门口的小周。
小周:“沈先生早。”
“等一会,他还在睡觉。”沈於淮道。
小周停了片刻,扭头看了眼老板家的门。
陈其昭很久没睡过这么长时间,久睡带来的是身体的酸软跟无力,大脑完全放空,直到他注意到外边刺眼的明亮,才意识到外边放晴了。
一夜没有任何梦境,好梦噩梦都没有,空落落,却是难得的好眠。
陈其昭掀开被子,走到飘窗边看屋外敞亮的天。
乌云散去,外边都是刺眼的阳光。
他盯着外边的天空,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才恍然惊觉。
沈於淮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怎么不多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