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百刃怕让人看见自己,每日连正院的门也不出,幸得他也不觉得闷,能日日看着祁骁,别说是只能在这院里,就是只让他待在一间屋子里哪都不去百刃也愿意。
且这更合了祁骁的心思,自那处隐伤好了后,不必再忌口,祁骁就让膳食房的人每天流水席一般的做各色吃食,正饭自不必说,单是屋里摆着的点心祁骁都有定数——半个时辰一换,午膳前多摆咸的荤的,午膳后多摆蛋蒸的奶酥的,每次都是十二个花样,两日内不许重复,每次撤下去,百刃动了哪种的,哪种动了几样都要一一记录在案,哪个厨子做出来点心百刃吃的多则另有赏赐,每日的膳食也是遵这个例,膳食房的人见状做的菜色点心和各色汤水越来越精致,几日下来,手艺直逼御膳房。
百刃在岭南苦行僧似得过了这半年,如今相思已解,见膳食如此精致诱人吃的果然多了,有个积年的伺候祁骁的老嬷嬷怕他突然长了胃口要积食,特特做了糖渍山楂上来给百刃消食,颇具成效,祁骁当即赏了一荷包的金瓜子。
这样锦衣玉食汤汤水水的养下来,不过十日,百刃就换了个人似得,面上带了些血色,下巴圆了,身上也带了些肉,不那样吓人了,晚间两人躺下时,祁骁搂着怀里的人轻叹不已:“果然……孤才是治你的良药啊。”
百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祁骁笑着捏了捏他下巴,轻声道:“这几日可闷了?”
百刃摇摇头:“白日间要写给岭南的文书,晚间跟你下棋说话,还好,这些天你一回府就也闷在这房里,可觉得无趣?”
祁骁勾唇一笑:“哪里,是别有趣味。”
百刃不解抬眉,祁骁自得一笑:“金屋藏娇的趣味,你不懂。”
百刃哭笑不得,转身就要躺下,祁骁忙拦着笑道:“先别睡,现在睡怕会积食,反倒伤身了,说会儿话。”
“说什么呢。”百刃想了想道,“对了,今早刚接着岭南的信,想着跟你说,因你上朝去了回来就混忘了……康泰说了,她要嫁。”
祁骁失笑:“这都要嫁?呵呵……好吧,她挑了哪一个?”,祁骁还依稀记得敦肃长公主跟他说的那几家子是什么情形,倒是难为康泰还能挑出一个满意的来。
百刃半晌道:“驸马表姐家的公子……就是工部员外郎李大人的二子。”
祁骁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家里有位了不得的发妻的公子,祁骁失笑:“给她挑的这几个人家里,就这一家要的不是正房太太,上赶着想做人侧室,呵呵……到底家学渊源。”
百刃垂眸:“她其实不傻,敦肃长公主大姑娘婆家的那一位是个疯子,折磨房里人,自然是不行的,驸马姑姑的庶出孙儿……是个没寿数的,嫁过去后能不能怀上孩子还不一定,就是能怀上,是不是男孩儿也不一定,且他是个庶出的,来日能分多少家产?守这个寡,并不合算。”
“但若嫁给这李大人的二公子,可以发挥的地方就多了……他膝下空空,李夫人立意要给儿子纳贵妾就是为了跟儿媳唱对台戏,待过门后自会多偏护她,若康泰真能生下个男孩儿,以后有个依靠,也可以了。”百刃嘲讽一笑,“太妃接着信后还特特的将她叫去了,劝她,不如就寻个家境殷实的庄户人家嫁了吧,如此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好过给人做小,受人作践,可惜……康泰当即梗着脖子顶回来,问太妃当日为何不将柔嘉聘给庄户人家。”
“太妃不善同人拌嘴,倒是严嬷嬷厉害,当即下来照着康泰的脸抽了两巴掌,问到她脸上,柔嘉的嫡亲兄弟可也谋逆,柔嘉的舅家可也犯下大罪,妄图改天换地,康泰当即就没话了。”
祁骁淡淡道:“太妃之前没少替她求情吧。”
百刃叹口气:“我母妃她吃亏就是吃在这里,心太软,当时我是真心决意将康泰一并杀了的,谋逆之事我是没她参与的证据,但她以前不尊嫡母,欺辱姊妹,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且……若当日死的是我,继位的是文钰,我不信他们会留下我母妃和柔嘉的性命,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太妃却一直拦着,我明白,母妃是怕我落下个屠戮手足的名声,之后我想让康泰给夏家那小子守望门寡,如此保全她的性命,我看的出来母妃还想劝我,但母妃又犹豫,觉得不该过多插手我的事,就忍下了。”
祁骁放下心来,太妃为人虽有些太软弱,但至少脑子是清楚的,知道谁最重要,不会仗着自己的是百刃的母亲就肆意插手百刃的事,且太妃性子这样,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祁骁心猿意马,日后自己和百刃的这层窗户纸要是捅破了,怕也不难说服太妃了,祁骁知足的很,真是那攻心计善筹谋的,自己也是难办。
百刃不知祁骁这些心事,犹自慢慢道:“但康泰自己死活不愿意,一定要嫁人,那我就也不管了,宗室那边也怪不得我,我没拦着她,但也得有人肯娶她才行,若不是敦肃长公主给她往这边牵线,单是在岭南……等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来提亲的。严嬷嬷说的是,她想嫁的好,也得看看清楚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价。”
百刃看向祁骁,感激一笑:“这一年里,多亏了严嬷嬷了,太妃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想不通的,我劝她,她面上笑着说没事,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会反复替我思虑的,但严嬷嬷不一样,她说的话,才真的能说进太妃心里。”
祁骁心中一笑,那是自然,严嬷嬷不成太妃的心腹,以后如何替自己当说客呢,祁骁淡淡一笑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个做什么,康泰愿意就这样吧,管她呢,总之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百刃点头,复而道:“还有……这半年来皇帝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外面有些人在传……说是痨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