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2 / 2)

他陡然间感到疼痛骤缓,他冷汗涔涔,缩在幕布下面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一会儿,以为痛楚已经过去了,便又扯落幕布,坐直身子,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月色一照,竟又是皮开肉绽,痛彻筋骨。

徐霜林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能照到月亮。於是他踉跄着爬起,挣扎着把窗户合严,躲到了大殿中最昏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他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痛楚消失了,那鲜血直流的皮肉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癒。

徐霜林心感蹊跷,於是披严实了斗篷,一点皮肉都不外露,赶去了藏书阁,翻翻找找大半夜,才在祖父的书箧中找到了一卷往事记载——

原来,儒风门初代掌门南宫长英,曾经与鲧大战,虽最后战胜恶兽,将其镇于金鼓塔下,但是却中了鲧的恶诅。

那上古恶兽属阴,与黑夜与月光息息相关,它便诅咒儒风门历代掌门,只要照见月光,就会皮肉撕裂,痛到钻心剜骨。

而每个月圆之夜,阴气最盛,哪怕不照月光,躲在最暗处,也会倍感煎熬。

所以数百年来,这一直都是儒风门最大的机密,历代掌门都对此讳莫如深,唯恐有人借此时机乘虚而入,哪怕是亲生儿子,不到最后一刻,也是不会透露真相的。

真是讽刺。

他大费周章,得到的竟是一个受过恶诅的权位?

第二日,徐霜林来到了水牢里。

南宫柳和其妻容嫣都被关在里头,另一个暗室羁押的则是罗枫华。

他没有去看罗枫华,先来到了兄长的监牢内。

“阿絮!阿絮!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一见他,南宫柳就极其激动,可是手脚都被咒印封住,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跪在地上,朝着弟弟直流眼泪,“你疯了吗?为了一个掌门尊位,你至於做到这个地步吗?”

一夜折磨,徐霜林面色仍有虚弱,他冷冷笑道:“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而已。”

“……”

“你夺我剑法,毁我声名,我才二十岁,南宫柳。”他顿了顿,眼神冰冷,“我才二十岁,你就让我看到了碌碌终生。”

他慢慢走过去,袍缘委地,而后俯下脸,盯着兄长的面孔。

“南宫柳,像你这样的废物,都有权力的野心,都想要出人头地,那我呢?”他慢慢地说,“我比你勤勉,比你天赋异禀,我什么都比过了你,唯独比不过你这条口舌。”

他捏起南宫柳的下巴,双指用力,撬开对方紧闭的嘴。

他盯着那里面那根滑腻腻,黏糊糊的淡红色东西看。

“真是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割了吧。”

南宫柳惊恐地睁大眼,却因为嘴被卡着,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哀嚎,涎水不住地往下流。

“不割?”徐霜林嗤笑,“不割舌头也可以。看在你我好歹兄弟一场,痛痛快快杀了你,也算我手下留情。”

他甫一松手,南宫柳就嚎啕大哭起来:“别杀我!别杀我!不,不就是灵山大会那件事吗?你,你带我出去,我当着全天下的面,我、我还你一个公道!”

“冲了。”徐霜林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巾,抆着自己的手,淡淡瞥了他一眼,“如今你说什么,天下人都只会当你是迫于我的施压,才勉强承认的。你泼在我身上的污水,再也涤不清了。”

南宫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旁边一个女子锋利如刀的声嗓。

“南宫絮!知是你受了委屈在先,但你如今做的这又算是什么?杀了自己父亲,褫夺掌门戒指,如今又要弑兄,你……你怎会心狠至此?”

“哦,容师姐啊。”徐霜林微微一笑,“你要不说话,我都忘了你在这里了。”

容嫣虽受咒法钳制,也是跪着的,但她的神情狠倔,眼中虽含泪水,却无软弱:“我当初……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你看不看错我又能怎样?”徐霜林笑吟吟的,“当初赠我香囊的人是你,后来嫁给南宫柳的人也是你,是你负我在先,嫂嫂,如今你又有何颜面跟我提当年旧事?总不会想跟我说,你是身不由己,是他强迫你的吧?”

容嫣面色一白,似是有话欲言,但最终还是咬着下唇,缓缓合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落。

刀已经在手上了,泛着寒光。

“不……不……阿絮,有什么都可以说,什么我都可以和你谈……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会不会弄错了自己的位置?”徐霜林抆拭着刀身,嘴角仍有着那邪气的微笑,“南宫柳,如今我是掌门,你是囚奴,你手里一无所有,还想跟我谈条件?拿什么当筹码,你的一条狗命吗?”

“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可以……可以结草衔环,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愿意,容师姐也可以还给你!”

容嫣猛地睁开双眼,倏忽扭头,极是愤怒:“南宫柳!”

南宫柳吓得已成筛糠,他根本不理妻子,只是朝自己弟弟呜咽道,“只要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得了吧。”徐霜林懒洋洋的,拿刀柄拍了拍他的脸,“你以为你舔过的橘子,我还会再碰吗?”

“那我还可以——我还可以——”南宫柳搜肠刮肚,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唯有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流,最后他放声大哭道,“阿絮,我们曾经说过,有糕点一起吃,有屋顶一块儿爬的……我们一起修行,一起跟师尊过元宵,学弹琴,那些日子,你都,你都忘了吗?”

徐霜林面色微沉,最终却只是冷笑不答,刀已提起,半晌,挥斩而落。

“啊!!”

“等一下!!”

寒刃在离南宫柳脖颈咫尺的地方悬住了,其实徐霜林不确定,就算没有这两声呼喝,自己的刀又能否再往前挥动数寸。

但他面上神色不变,仍是淡淡地:“又怎么了?二位遗言可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