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魏无羡皱了皱眉,头歪到一边。蓝忘机把他的头轻轻扳正,避免扭了脖子。魏无羡喃喃叫道:「蓝湛。」
大家以为他要醒了,大喜过望,谁知魏无羡的双眼还是紧闭的。蓝忘机则神色如常道:「嗯。我在。」
魏无羡又不做声了,仿佛很安心踏实的,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继续睡了。几名少年愣愣看着这两人,不知为什么,忽然脸红了。蓝思追率先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含、含光君,我们先出去一下……」
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到甲板上,被夜风一吹,方才那股憋得慌的感觉才消散。一人道:「咋回事儿啊,为啥我们要冲出来!为啥啊!」
欧阳子真捂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忽然觉得呆在里面很不合适!」
几人互相指着大叫:「你脸红什么!」
「我看你脸红我才脸红的!」
温宁从一开始就没去扶魏无羡,也没跟进船舱里去,蹲在甲板上。众人方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不进去,现在才发觉,鬼将军真是太明智了。
这里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啊!
见他们出来,温宁像是早有预料,空出给他们蹲的位置。不过,只有蓝思追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蹲下。几名少年在另一边嘀嘀咕咕道:「怎么思追和鬼将军好像很熟的样子?」
温宁道:「蓝公子,我能不能叫你阿苑?」
众少年心内齐齐悚然:「……鬼将军居然是个自来熟!」
蓝思追欣然道:「可以啊!」
温宁道:「阿苑,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蓝思追道:「我很好。」
温宁点头道:「含光君一定对你很好。」
蓝思追听他提起蓝忘机时口气尊敬,越发感到亲近,道:「含光君待我如兄如父,我的琴都是他教的。」
温宁道:「含光君,是什么时候开始带你的?」
想了想,蓝思追道:「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太小的事情都没什么记忆了。不过更小的时候,含光君也应该不能带我,似乎那时有好几年,含光君都在闭关。」
他忽然想到,含光君闭关的时候,第一次乱葬岗围剿也是在那期间发生的。
船舱内,蓝忘机抬头看了看被小辈们冲出去时带上的门,再低头看了看头又歪到一边的魏无羡。魏无羡的眉尖又蹙了起来,仿佛很不舒服地把头扭来扭去。见状,蓝忘机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木闩闩上,回来再坐到魏无羡身边,将他的肩扶起,轻柔地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下,魏无羡的头终於不晃,在他胸膛前窝来窝去,终於找到了一个舒适的睡姿。见他安稳下来,蓝忘机低头,注视着怀中人的面容,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忽然,魏无羡闭着眼,抓住了他衣领,五指恰好抓住了他的抹额。
他抓得很紧,蓝忘机捏住抹额的一端,拉了拉,非但没把它拉出来,反而让魏无羡的眼睫颤了颤,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等到魏无羡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船舱头顶的木板。他坐起身,蓝忘机正站在船舱的一扇木窗前,眺望江心尽头的一轮明月。
魏无羡道:「咦,含光君,刚才我是晕了吗?」
蓝忘机侧颜平静地道:「是。」
魏无羡又道:「你抹额呢?」
「……」
问完了,魏无羡再一低头,奇道:「哎,怎么回事,居然在我手里?」
他从长凳上翻下腿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不然就喜欢乱抓,对不住啊,给你。」
蓝忘机默然片刻,接过了他递的抹额,道:「无事。」
而魏无羡忍笑忍得要内伤了。刚才他确实是有一瞬间很想睡下,可还没孱弱到说晕就晕的程度。谁知他只是歪了一下,蓝忘机就迅捷无伦地把他抄了起来,魏无羡都不好意思睁眼说哎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能站住了。而且他也不想被放下来。能被人抱为什么要站?
魏无羡摸了摸脖颈,心中一边窃喜得意,一边遗憾:「哎,蓝湛这个人真是……早知道我就不醒了,我继续晕着,能在他怀里躺一路呢。」
至寅时,抵达云梦。
莲花坞的大门前和码头上灯火通明,映照得水面金光粼粼。过往,这码头很少有机会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船只,不光门前的守卫,连江边几个还架着摊子卖宵夜小食的老汉都看呆了。江澄率先下船,对守卫交代几句,立刻有无数名全副武装的门生涌出大门。众人分批次陆续下船,由云梦江氏的客卿们安排入内。欧阳宗主终於逮到了儿子,边低声教训边把他拽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出船舱,跳下渔船。
温宁道:「公子,我在外面等你。」
魏无羡知道,温宁不会进莲花坞大门的,江澄也绝不会让他进,点点头。蓝思追道:「温先生,我陪你吧。」
温宁道:「你陪我?」他完全没料到,十分高兴。蓝思追笑道:「是啊,反正众位前辈进去是要商议重事的,我进去也没什么作用。我们继续聊。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魏前辈真的把两岁小儿当成萝卜种在土里过?」
他虽然声音小,但前边那两位可是耳力非凡。魏无羡脚底一个趔趄。蓝忘机的眉形弯了一下,很快恢复。等到这二人背影消失在莲花坞的大门之后,蓝思追才继续低声道:「那小朋友真可怜。不过,其实,我记得我小时候,含光君也曾经把我放在兔子堆里过。他们其实在有些地方上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