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修泽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可是……我真的觉得……哥哥你画了好多他的画像,而且刚刚他误会你了你都不生气……」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夏习清冷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就是因为不喜欢我才懒得解释。」
「那你为什么怕我掺和?」夏修泽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是不喜欢他,被我搅黄了也没什么要紧啊。」
还真是……夏习清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这个小傻子的话,他相当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揪住夏修泽的校服领子,「你少掺和我的事,我绝对不会喜欢他。」
夏修泽嘿嘿笑了两声,立马露出一副求饶的表情,一根一根掰开哥哥手指头,「我知道了,我不掺和,不掺和。」说完他就拽着书包带子一步一步往厨房外头挪动,在快要离开厨房门的时候,超小声地丢下一句,「不要给自己立flag哦,哥哥。」
然后带着求生慾飞快地逃跑了。
最近还真是对他太仁慈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夏习清低声骂了一句,一脚踢在橱柜门上。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周自珩尴尬又无聊,只能转着脑袋看看房子。这层楼只有两户,一个占据东半边,一个在西半边,基本是一样的格局,但学艺术出身的夏习清显然不一样,家里的装修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黑白的总基调里混着少数的红色色块,不完全的性冷淡和残缺的热烈。
「自珩哥哥……」
夏修泽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周自珩一跳,一回头看见他趴在沙发的一头,眼睛望着自己,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老实说,夏修泽笑起来和夏习清几乎一模一样,周自珩几乎要将他们的脸重合。
如果是夏习清这样对自己笑,叫自己……
「自珩哥哥?」
脑子里冒出的奇怪幻想被周自珩的理智统统搅散,他有些慌张地看着夏修泽,「怎么了?」
「没有,」夏修泽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挪到周自珩身边,笑嘻嘻地仰望着他,「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会做饭吗?」
等到周自珩走到厨房的时候,夏习清站在电磁炉跟前捧着一个手机,还没走进去周自珩就问到了一股糊味儿,他立马上前几步,关掉了电磁炉的火。
「你干嘛?」
「你想毒死我们吗?」周自珩看了一眼锅里的黑色不明物,「这是什么?」
「煎蛋啊。」夏习清理所当然地跟着周自珩的视线朝锅里望了一眼,「看不出来吗?」
周自珩叹了口气,撸起了袖子,将平底锅端起来把里头的「煎蛋」倒进垃圾桶,洗了洗锅,「还是我来吧,我可不想因为食物中毒上社会新闻的头条。」
「我看你是不想被人发现在我家出事而已。」夏习清耸了耸肩,笑着背靠在流理台上,摘下了身上的围裙扔到一边,手指轻轻地点着大理石台面,「啧,跟我这种人扯上关系啊……」
他的尾音一如往常,拖得又轻又长,像是调情一样,习惯性地调侃他自己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
夏习清愣了愣,连手指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周自珩一面往锅里倒油,一面自顾自地开口,「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你,用固有的偏见去判定你做的每一件事,这样做是不理智也不公平的。」他单手握着鸡蛋在锅边敲碎,滋啦啦的煎蛋声显得厨房更加沉默。周自珩心里也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歉是否诚恳,也不知道夏习清沉默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你为什么要道歉?」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结束。
「我就是想道歉,」周自珩将煎好的鸡蛋放在一个盘子里,「误会你是我的错,错了就应该道歉,我以后不会没证据就污蔑你了。」
「证据?」夏习清忽然笑起来,「怎么,你还想着会有捉奸在床的一天吗?」
周自珩一下子噎住,他的意思又一次被夏习清曲解,正想着合适的措辞来解释,夏习清再一次开口,语气冷淡,「你没必要道歉,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人,这一次是个意外,并不是常态。」
夏习清是一个喜欢反覆斟酌言语的人,毕竟谎言和骗局都需要编织的时间。可这些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在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听到周自珩的道歉之后。
关心和抱歉是他不曾感受过的东西,让他脆弱、失态、航线偏离,可周自珩偏偏充满了这些东西,彷佛是掌握着他所有弱点的天敌。
他转过身子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指,「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事实上,你所谓的'污蔑'才是我的常态。」这样一幕,让周自珩不禁想到了电影里杀人凶手在谋杀结束后的清理动作。
夏习清的每一个字说的又轻又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流动的冰冷的水穿过他的指隙,「我喜欢追求别人,亲眼见证一个人把自己的心掏给我的过程会给我极大的满足感,但到手了我就会厌烦,会想方设法地离开,而且不想带着那颗心走,很累赘。」抽开手,流动的水珠骤然停止,夏习清一张一张抽取这台面上的厨房纸,抆拭着沾满了水珠的手指,「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人渣。」
将沾湿的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夏习清双手撑着流理台,歪过头凑到周自珩的肩头,这动作就像是亲昵无比的恋人在完成一次脸颊上的亲吻。
那双慵懒的眼睛盯着周自珩的侧脸,如同梦呓一样轻声开口,「怕吗?」
周自珩不懂夏习清为什么要直截了当地将一切都摊开,照他的性格,能骗多久骗多久才是上策,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将最绅士最温柔的一面拿来吸引你,诱导你,让你心甘情愿堕入这骗局。
老实说,不光周自珩不懂,夏习清自己都不明白。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陌生,不冷静,不伪装,倒像是一时情急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裸露着一张血淋淋的面孔给对方。
他遇到过的那么多猎物之中,周自珩是最特殊的一个,他从一开始就直接看到了自己隐藏起来的所有劣根性,一切伪装在他的面前都尽数失效,现在连「喜欢」这个谎言他也主动拆穿,明明白白将自己最腐坏最丑陋的部分展示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怪异的艺术品一样任由欣赏和评判。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周自珩成了夏习清心里最想得到的那一个猎物。
迄今为止,最想一举猎杀的目标。
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煮着东西的周自珩忽然侧过脸来,目光隔着极近的距离直视夏习清那双漂亮却轻佻的眼睛,那张如同轮廓分明如天然雕塑的面孔没什么表情,难得的表里如一的淡漠。
「我怕什么?」
就像上次在密室里那样,周自珩的声音如同百花大教堂的钟声,一声一声敲击着他的心脏瓣膜。
「怕你追求我,还是怕我自己把心掏给你?」
这一瞬间,夏习清竟然感觉血液逆流上涌。
「如果你给我的选择只有这两种,」周自珩嘴角微微勾起,「我都不怕。」
夏习清揣摩着周自珩的弦外之音。都不怕。不怕前者,是不屑於自己的追求,不怕后者,是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心动。
这一刻,夏习清感觉自己的骄傲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挑衅,幽暗心脏里的某个地方突然亮起一丛火,烧得他血液发烫。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蹭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巴,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笑着抬了抬眉,望向他的眼里满是露骨的暧昧。
「你最好是。」
作者有话要说:夏习清是回避型依恋人格,依恋人格往往是由童年时的经历造成的,回避型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常见的表现形式是恐惧亲密,害怕与人产生并维持亲密关系,时常保持出一种假性独立的状态,压抑自己对於亲密关系的需求和渴望。
夏习清是比较特殊的一种回避型依恋人格,也就是风流成瘾的类型,这一类人非常主动地去寻找亲密关系,但一旦建立起这种关系,他们很快就变得冷漠薄情,想尽办法抽身。究其根本是并不相信有人会爱自己,所以不断尝试去寻找,但不断地失败,加深这种不自信,再去尝试,陷入恶性循环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