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靠身上裹着薄被,昏昏欲睡。年幼的书童却是坐不住,扒着窗子一直往外瞧新鲜。
进山约莫有两个时辰,原本走得好好的马车骤然停了下来,萧远便“咚”地一声磕到了车壁上。捂着脑袋抬起头,又被自家书童撞了个满怀。
“少爷,不好了!”书童吓得面如土色,“遇上山贼了!”
萧远一惊,快速朝窗外瞧了一眼,此处离丹阳不足五十里,且天还亮着,若是在乱世还好说,可如今的大辰分明是太平盛世,山贼怎会大胆至此?
未及细想,车门已经被粗暴地踢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伸手进来,一把将萧远拖了出去。
车夫见势不妙,立时卸了马匹,连滚带爬地骑上就跑,剩下一个书生一个半大书童,与一群山贼面面相觑。
在场一共四个山贼,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还有一人以青布蒙面看不出样貌,身形修长,负手而立,似乎是几人的首领。
萧远弹了弹衣冠,拱手道:“各位好汉,兄弟进京赶考,不巧路过贵宝地,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抓他下车的两个壮汉有些愣怔,这人遇到山贼竟不慌张!
瘦子呲了呲牙,恶狠狠道:“既然知道这是我等的地盘,识相的就把钱财交出来。”
书童吓得腿软,蹲在车轮边不敢动弹,悄悄拽了拽萧远的衣摆:“少,少爷,给他们吧……”反正离丹阳这么近,盘缠丢了再回家拿便是。
萧远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在下一直寄人篱下,身上满打满算就带了一百两银子,如今跑了马匹和车夫,要再雇来须得十两银子;往京城去路途遥远,吃食就得花去七八两,再加上北方天寒,置办棉服要二两银,沿途补充茶水五两银、马匹粮草三两银、客栈住宿十两银,剩下的约莫六十两,都赠与诸位。”
两个壮汉听得两眼发晕,瘦子不由得跟着点头,觉得这人说的颇有道理。“那就把剩下的六十两都交出来
“哈哈……”那蒙面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绑了!”站在前面的壮汉终於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山贼,为何要给打劫对象留够路费?
於是,两个壮汉上前,七手八脚地把萧远和书童绑成一团,顺道抽出一把尖刀,在萧远的身上比划,似在考虑着先砍手还是先砍脚。
“有话好说,我是丹阳萧家二少爷,家在荷花巷,你们若是要钱,只需拿了我的折扇去萧家,要多少给多少!”萧远见势不对,立时将自己的身份道破,说出的话一气呵成,都不带喘气的。
“这……”两个壮汉愣住了,纷纷回头看向那蒙面人。
萧家有人出价六百两,要废萧远一只手或是一只脚,日前已经给了三百定金,只消把这戏做足,就能拿到剩下的三百两。
原本的打算是萧远不说自己是谁,山贼在威胁他的时候假意失手将之砍伤,如今萧远招得这般快,戏顿时没法接下去了。
蒙面人定定地看了萧远半晌,冲一个壮汉抬抬下巴:“你去丹阳,通知萧家,拿一千两赎人。”
那壮汉想说什么,被蒙面人瞪了一眼,照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地转身下山。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个山贼燃起了篝火。
萧远打了个哈欠,靠着书童,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书童看着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少爷,欲哭无泪。
“周哥,不是我说你,怎的磨磨蹭蹭像个娘儿们似的!”留下的壮汉很是不忿,瞧了瞧熟睡的萧远,比划了个割的动作,意思很明白,一刀砍了了事,即便萧远发觉这其中有蹊跷又能如何?
“我自有打算。”蒙面人缓缓摘下脸上的布巾,露出了一张英武不凡的俊脸,一双鹰目映着火光,越发显得煞气逼人。
被这样的眼神扫过,壮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哆嗦,旋即觉得有些丢脸,扭过头去撇了撇嘴。这周谨是跟着前一代山寨寨主混的,如今前寨主死了,新寨主可不怎么待见他,若不是他武功高强,自己才不怕他呢。
周谨拿着树枝拨了拨火堆:“牛老三,你去寨子里给老大报个信。”
壮汉看了看周谨,又看了看熟睡的萧远,点点头,起身往山中走去。左右他也不想跟这煞神多呆,事情有变,须得赶紧知会寨主一声,若是办砸了,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瘦子见牛老三走远,凑到周谨身边:“周哥,咱为啥不动手啊?”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苦在此地浪费时间。
周谨嗤笑一声:“萧家如此不仁不义,到时候未免这二公子心生怨怼,定然会全力捉拿山贼,寨子里总得有人出来顶罪。”
瘦子挠头,周谨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找人顶罪,那定然要找绑过萧远的这几个,牛老三那两人是新寨主的心腹,而他们两个“前朝旧臣”则是眼中钉肉中刺,拿谁来顶罪,不言而喻。明白了其中关节,瘦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护我去京城,我给你们三百两。”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两个山贼齐齐抬头,正对上了萧远清明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