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十分锺的功夫,泉池就成了药池,苦香浓郁。
闻时这天晌午顺着山道下来的时候,刚巧碰上卜宁他们泡药浴。
他绕过天然屏风似的山樟木,来到药池边,就看见了相当混乱的一幕——
庄冶穿着薄里衣,一边说着“辛苦辛苦”、“我自己来”、“自己来”,一边在老毛的帮忙中下泉池。
只是他左腿下去了,右腿还踩在池边石阶上,打死不动,稳如泰山。愣是就着“弓箭步”的姿势,僵持了半分锺有余。
卜宁也有点哭笑不得。
他背对着泉池卸的罩袍,卸完就转不过去了。上身倒是听话,两腿却十分叛逆。
锺思乍一看最为正常,因为他广袖宽袍地站在药池里,头发半散不散,还挺有风骨。
但只要你多看一会儿就会发现,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五分锺了。
“老祖你冷么?”周煦实在没忍住,隔着池水问他。
“冷啊,要不你也脱成这样站一会儿试试?”锺思说。
“不了,我心领了。可是你既然冷,干嘛不坐进池里?”
“我要坐得下去,还用你说?”锺思没好气地说。
“……”
场面一度有点失控。
最后还是老毛看不下去,化了两只翅膀出来,扇了一阵风,相当於一道滑铲,把几人全部送进了水里。
然后这三位师兄就以各种离奇的姿态歪在池子里,一边自嘲,一边聊笑。
非要形容一下,那就是大型偏瘫集会现场。
“……”
闻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插手的空隙,看完了整场,就觉得脑壳疼。
一个小时的药浴说快也快,也万幸他们舌头好控制,不受影响。聊笑几句,时间嗖地就过去了。到后来舒缓过来,能自己调调姿势,就连之前偏瘫的尴尬都盖了过去。
“师兄们,我先脱离苦海了。”锺思第一个泡完,手脚恢复了不少。他扶着池边慢慢站起身来,一边攥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在夏樵的搀扶下跨出药池。
“师弟,劳驾帮我拿条布巾。”他冲一旁的石台努了努嘴,请闻时帮个小忙。
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的危险性。
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以为自己的问题只有一个——手脚不听使唤。
但那是因为前两天闻时不在。
今天闻时在了,他们就会发现,还有另一个要命隐患——躯壳不听灵相使唤还不是最丢人的,最丢人的是,躯壳在极偶尔的瞬间,会突然听傀师的“使唤”。
於是,当闻时伸手去够石台上的毛巾时。
手指无意间屈动了两下。
就听身后一声闷响,闻时转头,发现师兄锺思的左腿突然跟他的手指同步,猛地朝前迈了个大的。
一条腿朝前,而另一条腿一无所知,主人又全然被动的结果……
就是符咒老祖锺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防备劈了个叉。
闻时:“……”
那一瞬间,豁达如锺思也是有点不想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