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於连 九
骆闻舟把包裹提起来倒了倒,没别的东西了,但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一张照片传了过来,拍得是一处偏僻的石子小路,水系与草木俨然,幽静狭窄,中间竖着个孤零零的垃圾箱,底下有一条留言,没称谓没落款,就俩字:顺便。
骆闻舟若有所思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旁边的猫爷却不干了。
猫爷的大名叫做「骆一锅」,是一只七岁大的中老年猫,长得圆脸大眼,油光水滑——就是脾气大了点。
骆一锅先是伸爪子拍了拍骆闻舟的腿,扭着屁股来到墙角,充满控诉地往地上一蹲,向铲屎工展示空无一物的猫食盆。
不料那傻大个居然只是瞥了它一眼,毫无触动!
骆一锅惨遭无视,出离愤怒,气势汹汹地冲上去,后脚站立,抱住骆闻舟的小腿,嗷呜乱叫地撕咬起他的裤腿来。
骆闻舟一弯腰,捏着它的后脖颈子,把骆一锅四脚离地拎了起来:「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骆一锅吊着爪子,叽里咕噜地「嗷」了两嗓子,得意洋洋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骆闻舟翻了个白眼,一松手,猫咪就轻巧地从他手里挣脱出去,在空中优雅地打了个滚,四脚着地,很快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充足的猫粮,并一罐额外的猫罐头。
骆一锅心满意足,发现「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果然诚不喵欺,铲屎工不咬就是不老实。
骆闻舟毛手毛脚地蹲在地上撸了一会猫,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骆一锅竖起来的大毛尾巴——这个祖宗,还是当年陶然逛早市的时候给费渡买回的,费渡刚开始好像挺喜欢,抱回去没几天就不知怎么烦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养。
陶然老家在外地,刚工作的时候买不起房,四处租住,说不好哪天就得搬家,养宠物不方便,只好把猫放在了骆闻舟家寄养。
骆闻舟讨厌猫,讨厌狗,讨厌十六周岁以下的少年儿童,嫌弃得要发疯,信誓旦旦地给陶然下过通牒:一个月之内要是找不着下家,他就把这个四爪的麻烦一锅炖了。
结果一晃七年过去,下家一直没找着,骆闻舟从一个骂骂咧咧的肉食者沦为任劳任怨的铲屎工,骆一锅却从储备粮变成了一家之主。
可见世事确实难料。
骆闻舟就着猫思考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从冰箱里摸了半个啃剩下的面包,转身就走。
街上已经不太堵车了,恨不能每天踩点上下班的骆队又赶回了市局,除了值班员,他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有个人还在揉着眼反覆扒拉监控记录。
骆闻舟脚步一顿,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陶然伸了个懒腰:「回去也没什么事干——你怎么也来了?」
「看你孤家寡人、半夜三更加班太可怜,我是来给你送温暖的。」骆闻舟晃晃悠悠地溜躂到他旁边,坐在他办公桌上,「劳模,你有什么发现吗?」
「承光公馆的监控都在室外,咱们技术人员刚刚排查了二十号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的视频。室外监控总共有四次清晰地拍到了张东来,根据形貌特征追踪,他全程大约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既不在监控范围内、也不在会所室内,但这个『四十分钟』是合计数字,他每次离开的时间都比较短。主动避开监控的情况只有两次,一次是十点左右,他跟一个女孩离开了十几分钟,特意抬头找过摄像头的位置,还有一次是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午夜之后公馆院里的视频就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骆闻舟搓了搓下巴:「十几分钟?」
陶然很认真地一点头:「对,不过如果找到那个女孩子,应该可以作为人证。」
骆闻舟摇摇头:「啧,真快。」
陶然:「……」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骆闻舟又话音一转,正人君子似的问:「拍到何忠义了吗?」
「没有,今天下午他们挑出了二十多个疑似有何忠义的镜头,但都没拍到脸,有些离得还比较远,我刚才反覆看了看,觉得一个也不像。你说如果凶手是在承光公馆杀了何忠义,会粗心大意到被拍下来吗?」
「几个进出口都没有拍到人,也有可能是何忠义自己避开了监控。」骆闻舟站起来,在陶然背后转了几圈,「不过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费渡不会特意送过来。」
陶然:「四个多小时,这么多镜头,他自己怎么看得过来?可能就是给我们一个参考吧?」
骆闻舟摇摇头,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他们院里的监控十二点之后就关了?」
「嗯,对,只有停车场附近、还有会所外围几条小路上的一直开着。」
「关监控,应该是怕拍到一帮醉鬼的丑态,开着的则是为了保障安全,」骆闻舟伸手撑在他的椅背上,「院里的监控应该都会安在客人们看得见的地方,如果他们愿意,很容易能避开,但会所外面,为了防着有不明身份的人闯进来,有时候会把监控装在暗处……你把通宵开的几个监控记录调出来。」
陶然不等他说完,已经动手调出来了。
骆闻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刚收到的照片:「有没有哪个摄像头是装在一条水系旁边的小石子路上的?」
陶然有点疑惑:「确实有一个。」
监控记录显示在八点整,静止的镜头画面里漆黑一片,随着他们快进着往后翻,堵在屏幕中间的黑影「蹦」开,腾出了镜头——原来是一只鸟。
监控记录的四角都是黑的,只有中间一小块有画面,不时被钻进钻出的鸟挡住,可能是个隐蔽在树屋里的摄像头,快进翻到八点五十左右的时候,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出现在了监控下的垃圾桶附近,陶然立刻定住了画面。
那人应该是为了抽菸,奔着垃圾桶来的,并没有察觉到树上有监控。
「等等,这个人……好像真有点像!」陶然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菸头如果还在的话,对比一下DNA应该可以确定,偏偏下午那场大雨……所以现在还是——你笑什么?」
骆闻舟从兜里摸出个装着菸头的证物袋:「对比去吧。」
陶然震惊了:「你怎么……你从哪……」
「嘘——悄悄的。」骆闻舟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嘴边,几不可闻地说,「一个很讨人嫌的小青年寄给我的。」
陶然看起来更震惊了:「你们俩休战了?」
骆闻舟按着他的后脑勺,把陶然的脑袋拧回原位:「附近有没有别的线索?」
「哦,你等等。」陶然说着,翻出了一张标注过的地图,「这条路只有两个方向,一边是承光公馆,一边是公共区域,这人离开后显然没有往承光公馆方向走,而是去了另一边……出去以后是大马路,有个公交车站。」
「我喜欢公共区域,」骆闻舟微笑起来,「随时能查,不用跟那些有钱人矫情。」
两人立刻从市局出来,直奔公交车附近的交警队。
夜色浓重,露水已经快要下来了,骆闻舟把车载空调关了,打开车窗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