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四
「喂,苏落盏同学吗?我是少年宫的王老师,开学的时候给你们发登记卡的那个,记得吗?」
「记得,王老师好。」
「这么晚还没睡呀?你爸爸妈妈现在在旁边吗,老师想跟他们说句话,有点事情需要问问你,但是得先征求你爸爸妈妈同意才行。」
「爸爸还没回来,妈妈生病睡着了,叫不醒,您直接和我说吧。」
「哦……好吧,我就稍微问一句。是这样,有个美术班的小朋友,叫张雨晨,今天放学以后走丢了,有人说看见你们一起玩,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是在哪看见她的吗?」
沉默。
「喂,苏落盏同学,还在吗?」
「……在,不好意思老师,我家信号不好,您是说美术班的……」
「张雨晨同学,个子小小的,梳一条小辫子的那个。」
「哦,我们一起去小公园里玩了一会,很多人,还有好几个别的班的,后来大家就都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是吗?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明天上课不要冲到。」
「好的老师,找到的话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也很担心的。」
郎乔关了电话录音:「因为这孩子身边没有监护人,而且和其他人的说辞大致差不多,老师也就没多问,你感觉这段对话听起来怎么样?我现在依然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反过来想,如果嫌疑人是个孩子,那曲桐为什么会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愿意上一个陌生人的车,陶副和我又为什么在各种监控里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可以解释了。这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骆闻舟把苏落盏的个人资料往她面前一推:「给你看个更毛骨悚然的。」
苏落盏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的是「苏筱岚」,关系为「母女」。
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来到了苏落盏登记的地址——那是个条件还不错的小区,深更半夜,万籁俱寂,打瞌睡的门卫惊醒过来,一脸呆愣地盯着骆闻舟手里的证件。
「你们这有一户姓苏的母女吗?」
保安把眼睛瞪成了对眼:「不、不不知道,我我我刚来……」
「去物业把以前登记的业主名册拿出来。」骆闻舟飞快地说,「都小心点,如果这个女孩真是我们要找的嫌疑人,那情况会很特殊,她会比一般成年人更不稳定,千万不能刺激到她,万一受害人还活着,不能因为我们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骆队,在401!」
「都记住了就行动。」
四楼的楼道里,一帮人纷纷隐藏在楼梯角落里,骆闻舟一抬下巴,示意郎乔敲门。
郎乔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张好像打过肉毒杆菌的冷脸,拗出平生最和善的表情,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没人理她。
郎乔心里有点打突——平时凶神恶煞惯了,乍一让她表演「慈祥」,专业有点不对口。
她捏着嗓子又软又温柔地说:「有人在家吗?我是楼上刚搬来的租户,我家刚才好像有点渗水,不好意思啊,没流下来吧?」
仍然没有声息。
随行的技术人员悄悄递过一个反窥视镜,郎乔把它扣在「猫眼」上,略弯下腰,往屋里窥视。
大门口没有人,她能一眼看见门廊尽头的客厅,这房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客厅正中间有一点亮光,郎乔仔细一看,发现那亮光的来源居然是一个香案,两侧闪着电动的红蜡烛和长明灯,供着中间一张黑白的遗照。
女人阴森的面孔被香案映出了一点微光,冷冷地和她对视,郎乔后脊梁骨倏地蹿起一层寒意,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骆闻舟对她投了一个疑问的目光。
郎乔激灵一个寒颤,连忙摇摇头,抬手又敲了一下门:「有人吗?不方便开门的话,回答我一句也可以,我就想问问您这里渗不渗水。」
尴尬的沉默在小小的楼道里弥漫,骆闻舟忽然伸手,让郎乔退后:「把门打开。」
郎乔一愣:「老大……」
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他们甚至没能取得相应证件,一切都是主观推测……
「没事,」骆闻舟沉声说,「出了问题我负责,打开。」
几个刑警和技术员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撬开了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汹涌着扑面而来——那是古怪的香烛味、仲夏的潮气与久不开窗的闷热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发酵成了嗅觉上某种接近腐朽的味道。
然而房子里没有人。
这房子不大,充其量五六十平米,标准的一室一厅,但只有苏筱岚的黑白遗像孤独的镇守在此,居然给人一种奇异的空旷感。
遗像正对着一张摆在客厅里的双人床,丝绸的床罩色泽黯淡,床头上有一瓶深色指甲油,和半盒香菸。
隔壁卧室的空间要小一些,看得出是小女孩的住的地方,小单人床上摆着一排面容呆滞的廉价洋娃娃,并肩坐着,集体望向门口,穿的是一水的碎花连衣裙。
「我天,」郎乔拉开了女孩房间里的衣橱,里面居然无一例外,全是碎花的连衣裙,更诡异的是,衣服的花色和娃娃身上的裙子是对应的,郎乔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排,「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骆闻舟戴上手套,在衣柜里翻了翻,忽然,他在衣服堆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他找到搭扣,「咔」一下弹开了盒盖,「致爱丽丝」的乐声从小盒的缝隙里释放出来,这是个有八音盒功能的收纳箱,大约是电力不足,钢琴声有点走音,显得拖沓而怪诞。
随后,周围几个刑警都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
郎乔一把摀住自己的嘴——那盒里有一只赤/身/裸/体的娃娃,被卸下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残肢兵分三路地摊在一团带血迹的布条。
布条是棉布质地,活泼的小白碎花一簇一簇地开在其中——
「这是曲桐那件衣服,她父母从家里拿了一张她穿这件衣服的照片给我们看。我记得那衣服质量不太好,侧面的走线还缝住了一部分花纹,显得很参差不齐……」郎乔艰难地指着其中一条带针脚的布条说,「就……就是这样的。」
骆闻舟面沉似水地合上了盒盖:「拿回去化验。」
他说完,转身又走进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