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2 / 2)

默读(光·渊) priest 2724 字 1个月前

他情急之下纵身一跃跳上了车前盖,顺势滚到了另一边,好在开车的司机也没打算撞死他,车窗半摇下来,他嘴角彷佛露出了一点笑意,彬彬有礼地冲骆闻舟一点头,随即一脚油门踩到底,一溜烟似的从停车场冲了出去,而此时,杨欣已经跳上一辆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骆闻舟的大腿被方才车蹭得生疼,忍不住炸出一句粗话:「他妈的!」

傅佳慧被推进去抢救,常宁则很有眼色地回避,下楼去给他们买饮料了,陆有良和陶然相对无言地等在医院压抑的楼道里,一起抬起头看着裹着一身火气和浮土回来的骆闻舟。

骆闻舟找了个墙角,重重地掸了掸身上的土:「跑了,两辆车,一个宝来一个金盃,车牌号我记下来了,叫人去堵了。」

陆有良没吭声,一仰头,重重地靠在了墙上。

陶然沉默了一会:「年前调查冯斌案的时候,师娘曾经叫我去过她家里,把师父的遗书给了我,还……还趁我神儿不在家的时候往我包里扔了个窃听器,跟陆局、小武身上的一模一样。今天小武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我还……」

陶然有些说不下去,瞪着眼盯着地面好一会,他才艰难地续上自己的话音:「看完师父的遗书,有那么一阵子,我还觉得有点欣慰,以为师娘这么多年对我们冷冰冰的态度不是她的本意,她没有恨我们、没有讨厌我们,只是师父嘱咐她疏远我们的。」

可是现在想想,只是有苦衷的疏远,他们这些靠明察秋毫混饭吃的刑警们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么?如果不是真情实感的厌恶,能让骆闻舟三年多不愿上门么?

「小武?你说尹平也是他们设计撞的?」骆闻舟怒火沸腾的脑子逐渐降温,他略有些疲惫地在陆局身边坐下来。

陆有良问:「也是为了陷害老张?」

「对,我怀疑师娘被人骗了,」陶然哑声说,「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才是当年陷害顾钊、后来害死师父的人,如果当年的老煤渣真的是尹平假冒的,那他手里很有可能有重要线索,所以他们要杀人灭口,人没死,还要利用他再次陷害张局……对师娘他们也好解释,只要说尹平手里并没有证据,即便出来作证,证词也不足取信於人,不如利用他做个局。」

骆闻舟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轻轻地合在一起,顶着下巴:「陆叔,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陆有良:「你想问范思远么?」

骆闻舟一愣:「您怎么知道?」

陆有良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说:「猜的……今天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和那个腔调,让我一下想起了这个人。」

骆闻舟和陶然一起将目光投向他。

「范思远其实也是我老师……应该也教过老杨。」陆有良想了想,缓缓地说,「那会他年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非常有魅力,有时候你觉得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人也有才,博闻强识,发表过很多文章,课上得特别好……那时候是不流行学生给老师打分,要不然,他肯定年年能评上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偶尔一些刺儿头问题学生,教导处、思政老师都管不了,把他找来保准管用。我们宿舍当时就有一个,梗着脖子被他叫去谈了一个小时的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个兄弟回来以后痛哭流涕,恨不能重新做人。」

骆闻舟:「顾钊和他也有交集,对吧?我查了他的工作履历,顾警官去进修的时候,正好是他带的。」

「嗯,」陆有良点点头,「顾钊认真,回学校念在职研究生不是为了混学位陞官发财,是真想学东西的,很下功夫,看过的书都会做笔记,周末从来不休息,不懂一定要问明白,有一阵子开口闭口都是范老师。毕业的时候他请客,我们几个兄弟和范思远都去了。」

「他跟范思远关系很好。」

「很好……」陆有良冲疑了一下,又说,「唔,很好,顾钊其实不是特别活泼外向的人,亲疏很有别,看得出来他跟范思远是真的挺好,只是谁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骆闻舟又问;「第一次画册计画是他发起的?具体怎么回事?陆叔,范思远真的死了么?」

有个医生匆匆经过,陆有良不安地往楼道尽头看了一眼,好像担心那边会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其实后来去看,那时候他发表的一些论文已经有了偏激的苗头,」陆有良说,「只是我们当年都没有留意。当时『心理画像』技术刚在国内兴起,范思远牵头申请了这个『建立犯罪分子心理画像档案』的项目,想通过归档研究,重新审视一些未结案件,找出新的突破口,在市局点了一圈一线刑警……研究项目属於日常工作外的政治人物,参不参加当然全凭自愿,但是我们都参加了——因为主犯没有归案的『327国道案』也在其中,那时候顾钊刚出事不到一年,我们还都别不过这口气,就我知道,就有好几个兄弟私下仍然在寻访调查。」

「但是心理画像技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骆闻舟说,「画册计画里的未结案其实都有可疑对象,没有有效证据,除非屈打成招,否则……」

「那是不可能的,」陆局苦笑了一下,「顾钊当时有一项罪名就是警察滥用权力,我们那会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一点出格的事都不敢做……我陪着范老师走访过一桩案子,回来以后,他突然跟我说『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法律和规则到底是为了保护谁,限制的永远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欺软怕硬』,我当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可是接着,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骆闻舟:「您是说嫌疑人一个一个离奇死亡?」

「对,手法和对应案件的受害人一模一样,而案件中很多细节是我们没有对外公布过的,所以画册计画被紧急叫停,所有相关人士全部停职接受检查。」陆有良说,「范思远就是在调查人员去找他的时候失踪的,家里、学校……到处都没有,当时他被认为有重大嫌疑,但嫌疑归嫌疑,没有证据,局里位了到底是将他定性为『失踪』,还是『通缉的嫌疑人』争论了很久,后来为了市局形象考虑,对外只是说他『失踪』,画册计画的一应档案处理的处理,封存的封存,只是私下继续搜查。」

「三个月以后,他家里亲戚收到了一封遗书,同时,局里得到线报,说范思远曾在滨海区出没,那时候滨海比现在还荒,我们循着线报过去,差点抓住他。」

「差点?」

「追捕过程中,范思远跳海了」陆有良说,「礁石上留下了血迹,但屍体一直没捞着,只好让他继续失踪,但这个人从此销声匿迹,同类案件也再没出现过……你们知道,连环杀手一旦开杀戒,是很难停下的,所以渐渐的,大家觉得他是真的死了。几年后他家涉及拆迁问题,亲戚为了财产来申请失踪人员死亡,范思远在档案上正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