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说说看。”
燕绥之:“怎么变成你考我了?你还记得谁是老师么?”
这话说完,他先耐不住吻了上去,为人师表的架子还没来得及端出来就已经溃不成型。
纠缠越深,心里的情绪就越浓重,涨潮般层层漫上来,满得几乎有些酸胀。
燕绥之这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其实是后知后觉的,他以为从师生转化成恋人,他是适应最快的那个,是他在引导顾晏。但事实其实是相反的,真正被引导的人是他自己。是他在一点点缓慢地意识到,他究竟有多喜欢面前这个人。
昨夜的气氛太过柔软,情绪一层层堆积,又温温柔柔地洇进沙里。他以为那已经是最为满足的状态了,然而这时,他才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些情绪根本就没褪,它们一直堆在那里,在等一个出口,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
……
喘息声撞在墙壁上,又撞在不知什么时候合上的玻璃拉门上,重重回响,填满了洗手台所在的隔间。
燕绥之坐在琉璃台上,眼睫一片濡湿,镜面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后脑抵在上面,乌黑的头发在水汽中抆出淩乱的痕迹。
他一手抓着顾晏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琉璃台的边缘。
之前随口问出来的问题,在这种时候得到了回答。
顾晏压过去,顺着他漫起血色的脖颈往上吻,吻到耳垂的时候,哑着嗓子沉沉说:“我没忘过,你是老师。”
燕绥之忽然重重喘了一下,抓着琉璃台的手指一滑,落到了那只玻璃碗里。
又因为之后的动作抵着镜面仰起头,手指下意识攥紧。
草莓的清甜味道瞬间散开,汁水飞溅,顺着他的指缝滑下去,触感有些粘腻。
燕绥之微微皱起眉。
洗手的毛病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25岁戒掉了上瘾般的潜水,27岁碰到医疗案,应该就是在那前后。
是有一天,他在清洗的过程中突然感觉到了针紮一样的刺痛,才发现手指尖已经因为他过度频繁的清洗,出现了伤口。
细小的,层层叠叠的,渗出了血。
但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继续清洗起来,洗干净所有血水,裹上了一层癒合胶布,然后异常淡定地在智慧机里挑了一下,约了一名心理谘询师。
谘询师说会养出这种习惯,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太过严苛,偶尔做出规格外的事情、冒出规格外的想法,或是没能实现某个认真许下的承诺,就会产生自厌的情绪。谘询师说,这种习惯可以慢慢改,循序渐进,几个月或是半年。最重要的是除根。
燕绥之听完不置可否,道了谢就离开了,事后给谘询师寄了一瓶德卡马最好的金酒。
那之后他更换了洗手剂,除菌纸,备上了一整盒癒合胶布,然后在那盒胶布用完的一个星期里,强迫性地把洗手的频率减到了原本的三分之一。
就像当初戒了潜水一样。
但谘询师有句话说得很对,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除根。本性难移,就没法完全改掉。
他喘着气,目光散乱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恍然回到最初发现这个习惯的那天,血水被稀释后也是这种样子。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拍开水龙头,手指就被人抓住了。
“不脏。”顾晏低声说。
他从指缝吻到指尖,红色的汁水洇进他的唇缝。
燕绥之茫然地看着他,指缝被亲吻的触觉一点一点覆盖了回忆中的那一天,然后他忽然就有点想不起来那个场景了,只能想起顾晏微微侧着的脸。
他看了顾晏好一会儿,然后低头一点点地吻掉他唇缝里的草莓汁,哑着嗓音叹息似的说:“我明白为什么总会碰到那么多麻烦事了……”
“不攒够运气,怎么骗得到这么好的人。”
……
屋外依然风雨大作。
口口声声要起床的顾晏总算得到了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老老实实地靠在了床头,因为燕绥之懒洋洋地枕着他的肩膀,根本不让他乱动。
“我在客厅吧台上看到了这杯酒。”顾晏空着的那只手上正拿着燕绥之倒好的那杯金酒,“解释一下,燕老师?”
燕绥之一听他喊老师,就想起刚才胡闹的种种……
狼借的草莓和玻璃碗,乱七八糟的镜面,重新收拾的洗手台都能作证。
当然,已经被他毁屍灭迹了。
“别喊我。”燕绥之摸了一下脖子,把要漫上来的血色压下去,懒散地说:“谁知道这杯子怎么来的,没准儿是乔梦游呢?反正不是我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