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往赵云澜那边看了一眼,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佛慈悲,怎么不让弟子也长得帅一点。」
他说完,把手伸进兜里,摸出一个小壶,巴掌大小,揭开盖子,里面有一股油香,林静十分肉疼地往里看了看,抬手要泼,赵云澜却好像侧面长了眼睛,冲他一摆手:「省着点你的灯油,这不用你。」
正说到这,怨魂骤然挣脱了镇魂鞭,鞭梢忽悠一下,高高地扬起,又悄无声息地缩回了他的袖子,怨魂咆哮着「撕」开了窗棂,巨大的黑气挤了进来,好像要把那窗口撑破。
与此同时,赵云澜退后一步,双手平伸到身前,手心冲前,张开五指,右手执短刀,无声无息地在自己左手心抹了一刀,鲜红的血立刻流进了短刀的凹槽,继而就彷佛凝结了一样卡在其中,动也不动。
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庆在旁边看见,毛都炸起来老高,情不自禁地远远地离开了他身边,纵身跳进祝红怀里,那笑容简直没有一丝一毫像赵云澜平时的模样。那一瞬,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深,眼神显得格外的冷,脸在黑雾的阴影下被高挺的鼻梁打出大片的阴影,勾起来的嘴角有说不出的恶毒和冰冷。
一时简直分辨不出,他和黑影中的那个怨魂到底是才是真鬼。
「九幽听令,」那声音好像也不是赵云澜的,低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沙哑,听在人耳朵里,就像是被锯子钝钝地锯了一下,「以血为誓,以冷铁为证,借尔三千阴兵,天地人神,皆可杀——」
那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不出的阴森狂妄,那刀刃上凝住的血迹骤然变黑,无数空无一物的盔甲从他身后苍白的墙壁里破墙而出,驾着白骨的战马,拖着腐朽的刀兵,山呼海啸地冲出来,硬是把将那挤进了窗内的怨魂给推了出去,顷刻间就斩断而来他一只手。
赵云澜这才连退数步,彷佛脱了力,踉踉跄跄地靠住了背后的墙,浑然不顾周围人毛骨悚然的目光,顺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不停地往下淌血的手竖着垂下甩了甩,有点气喘地说:「我操,还是弄袖子上了,干洗还能洗掉吗?」
大庆试探着靠近了一点,停在了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云澜?」
赵云澜挑挑眉:「嗯?」
这个表情黑猫比较熟悉——所有让猫看了不由想上去拍两爪子的表情它都熟悉,於是大庆毫不犹豫地伸出爪子来,给了他一巴掌,大吼一声:「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我没教过你这种邪术!」
赵云澜得意洋洋地说:「人类是会阅读的,蠢猫。」
大庆差点跟他急了,一步蹿到他身上,蹬着他的大腿把前爪搭在了他的上臂上:「你上次从图书室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书?!」
赵云澜用完好的手摸了摸它的头:「《魂书》,放心,我只是为了求证一些事,无意中看见了这么个东西,方才一时想起来了——又没打算干什么,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黑猫咆哮:「你有人品这种东西吗?!」
赵云澜被它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不过黑猫还是气哼哼地从赵云澜肩膀上跳了下来,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赵云澜的分寸它还是大概能信任的,只是依然不满地说:「你要是想让自己身份证上那张穷丑矬的照片上地府通缉令,以后人手一份、见者传阅,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话音没落,就被赵云澜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狠狠地给按在了地上,男人骂骂咧咧地说:「老子身份证上的照片也一样英明神武俊美不凡,你这大饼脸的猪猫不要那么酸。」
楚恕之从楼顶打来了电话,整个人透着一股异常的兴奋:「刚才那个是阴兵斩吗?谁干的?这是疯了吗?娘的太帅了好吗?」
祝红忍无可忍地掐了他的电话。
林静忍不住问:「阴兵斩?靠血催动吗?」
「血和铁都是媒介。」赵云澜缓过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往外走去,「真正催动它的是恶意。恶意至凶,我觉得这算是以毒攻毒。」
祝红冲疑了一下,一边跟上去,一边问:「你心里也有恶意?」
「怎么,我不是人?」赵云澜笑了笑,坦坦荡荡地承认了,「非但有,还不少——其实我觉得阴兵斩真不应该被列为邪术,我看它就挺好的,心灵瑜伽,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祝红:「……」
大庆蹿上赵云澜肩膀,冲着鼻梁给了他一拳。
「疼!死胖子!」
怨灵已经被阴兵逼到了绝路,他意识到自己讨不到便宜,立刻打算逃走。
楚恕之布在外面的两层有进无出的「网」立刻被激发,应该说,其实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个厉鬼有这么大的能量,要不是沈巍已经看住了阵眼,怨魂被赵云澜逼到极处,就这么跑了还真不是没可能。
一道酝酿许久的雷从空中劈下来,怨魂被某种看那不见的东西束缚,追着他的阴兵倏地一同消失,冤魂剧烈地挣紮起来,整个医院大楼的地面都在颤动,被保护在这领域之外的人们一时还以为是地震了。
楚恕之从楼顶上往下喊了一声:「虫子黏在网上了,蜘蛛别让它跑了!」
消失许久的沈巍应声凭空出现在怨魂身后,伸手凌空一抓,怨魂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脖子,身上的黑气一点一点地散去,露出一个没有腿的人,仇恨地瞪着沈巍所在的方向。
沈巍不为所动,手指一掐,怨魂像是一张纸,被人压扁团成了一团,一闪,就消失在了沈巍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