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赵云澜眨眨眼,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什么呀?想好了再说啊友情提示,我这辈子最讨厌背信弃义的人。」
沈巍顿时被他堵得没了言语。
黑猫大庆事不关己地舔舔爪子:「哎哟,虐恋情深。」
赵云澜抽了抽自己的手,抽不动,他皱着眉说:「你还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这下班还在酒店约了人呢。」
沈巍的手紧了紧,可他毕竟不是油嘴滑舌的人,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还是一句「对不起」。
赵云澜嗤笑一声,一边试图甩开他,一边敷衍地说:「没关系,行了吧?你是不是还要『敬个礼』和『握握手』的环节?」
「哎哟,急着和人开房啊,」黑猫贱兮兮地拖着长音说,沈巍低头看了它一眼,就听它不慌不忙地喵出了下一句,「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
赵云澜:「……」
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这时,对面刑侦科的一群人也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了,林静率先走出来,一见着情景,先愣了一下:「哟,沈老师好,来堵人啊,堵得真寸!」
楚恕之跟在他后面鼓掌:「真寸!有技术含量!」
祝红一边翻着手机里的小说,一边头也不抬地报出了一个酒店名和房间号:「我觉得夜袭也是个好主意,精神上的分歧可以用肉体上的和谐来解决。」
这姑娘似乎已经在短短的十几天里就三观尽碎,然后通过某种管道,意外地修炼出了「爱他就看他被人压」的诡异精神境界。
郭长城最后出来,锁好门,有礼貌地说:「沈老师好。」
然后他虽然不明情况,却居然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赵处别生气了吧,前一阵子沈老师受伤的时候不是还担心得要命吗?一直守在床边,都没顾得上休息呢。」
前面的前辈们一同回过头来,在郭长城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集体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少年,正中红心,干得好!
郭长城满脸迷茫,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把领导黑了个底掉,即将面临整整一年的小鞋生涯。
赵云澜:「……」
这一群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转眼众人鸟兽散了,唯有大庆胆大包天地坐地围观,企图观察后续发展,谁知这时,一直晚下班的老李拿着一个饭盒,小鱼干的味道老远飘满了整个楼道,正往这边走过来,大庆「卧槽」一声,围着沈巍的脚团团转了两圈:「大人,跪求收留!」
沈巍从兜里摸出赵云澜公寓的钥匙,挂在了猫脖子上,大庆就像一支离弦的火箭,膀大腰圆地从楼道的窗户里蹿出去跑了。
老李当然看见了,无奈地冲两人点了下头,弯下腰把饭盒放在了刑侦科的门口,对赵云澜说:「明天让大庆热热再吃。」
赵云澜面对自己不在时、欺负过自己的猫的人,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只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老李叹了口气:「就是该不脆了。」
然后他有些落寞地走了。
终於,余晖布满的楼道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沈巍沉默了一会,轻声说:「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赵云澜扭过头去,忽然对外面的天气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巍低下头,缓缓地放开了他的手:「崑仑,你……你想让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其实赵云澜没想怎么样,他就是因为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心意又难平,才只好闹脾气的,於是不阴不阳地说:「你在说什么呢先生?我真的是莫名奇妙的就『失、忆』了呀,至今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别欺负我人傻就糊弄我,做人要厚道嘛。」
沈巍嘴唇有些发白,赵云澜硬下心肠不看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可还没来得及迈腿,忽然身后一声响,他猛一回头,沈巍竟然给他跪下了。
赵云澜:「……」
「你这干什么?」赵云澜弯下腰拉他,「有病啊你?起来!」
沈巍一声不吭。
赵云澜:「起来!」
沈巍依然一声不吭。
赵云澜拿他没办法,只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他伸手戳戳沈巍:「哎,一会太阳下山了,夜班组就快要出来了,你不嫌丢人啊斩魂使大人?」
沈巍低低地说:「你不是说不记得我了么?」
「……」赵云澜没好气地说,「是啊您哪位啊?」
沈巍抓紧了他的手。
赵云澜沉默了一会:「如果不是神农算计着,在你决定剥夺我记忆的时候,放出了真正的崑仑君,我会怎么样?和所有人一样一觉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过一个你?和你有关的东西说不定也会消失,到时候我是不是只会奇怪地想,我的厨房是被谁改造的,对吧?」
沈巍冲疑了一下,点点头。
赵云澜凉凉地问:「其实我就想问问,你那心是有多狠啊?」
沈巍试探着伸出手,见赵云澜没躲开,终於一点一点地凑过去抱住他,他似乎有千万条理由,却一个也说不出口,甚至连提也不想提,只是第三次在赵云澜耳边说:「对不起,我错了。」
好像无论他有多痛苦,都可以秘而不宣地一笔带过,都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理所当然地认错。
赵云澜心里仅有的一点火气忽然灭得连灰烬都不剩了,心里隐隐有些发酸。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沈巍带了起来,顺着余晖往外走去。
沈巍跟上他,满怀希冀地轻声问:「回家吗?」
赵云澜:「酒店。」
沈巍的脚步忽然停下了,目光骤然黯淡下去。
赵云澜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恶劣地说:「房费都交了让我多住一天能怎么样?」
沈巍眨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再说我又没说你不能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