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言点点头:「我家中有人监视,那些人想让我入宫去见陛下,我只能偷偷跑出来,原是打算来此处寻边叔,没想到没找着人,外头又有人在找我,我又不敢出去……」
沈峤蹙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母亲乃先帝长姐,当今天子的姑母,谁又敢为难你们?」
话刚落音,他便想到,除了皇帝,又有谁敢为难他们,可不就是皇帝么?
窦言咬住下唇,似有难言之隐,沈峤也没有继续逼问,反是温声道:「这宅子里的人怕是早走了,你留在这里枯等也无用,不如先归家去,有你阿娘在,陛下总不敢如何的罢……」
「不不!不能回家!」窦言连连摇头,「我若回家,陛下必要召我入宫,届时阿爹阿娘也拦不住,我小命便不保了!」
沈峤见她说得这样严重,一时也没了法子,正要询问她的打算,外面便传来一阵喧嚣,脚步声接踵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宅子大门被狠狠推开的动静。
「此处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想来人早就已经走光了,你们不必再进去,我一人去看看便可。」
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沈峤细思片刻,想起一个人名。
杨坚。
窦言吓得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快走,快走!」
见沈峤没动,她顿了顿脚,直接跑回原先那屋子,约莫是又往床底下躲去了。
窦言刚跑进去,杨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正好与站在院子里的沈峤碰了个正面。
沈峤面色平静,反是杨坚大吃一惊。
「你……」他刚开口说了个字,旋即又闭上嘴,往外看了一眼,又朝沈峤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沈峤不要说话。
沈峤看懂了他的暗示,点点头,等他先开口。
杨坚却眉头紧锁,脸上变幻莫测,像是在犹豫要说什么。
反是屋子里的窦言没等到动静,忍不住悄悄从里头走出来,扒在门上往外偷看,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被杨坚瞧见,后者面露意外,上前几步,窦言吓得差点又跑回去。
「沈道长可知边大夫行踪何处?」他竭力压低声调,而是语速飞快。
沈峤自然是摇首。
「我受人之托,如今却无法履行,只能烦请沈道长援手,帮我将窦家小娘子送至苏家暂避!」
苏家?沈峤面露疑惑。
杨坚:「就是美阳县公府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高声询问:「不知随国公可有发现,可需要小人帮忙?」
杨坚忙以高声回应:「不必了,我这就出去!」
他也无法再多说,只朝沈峤拱了拱手,便转身匆匆离去。
说话声隐隐从门口传来,过了片刻,人陆续走光,大门重新合上,还被上了锁。
窦言从屋里探出头,面色惴惴。
沈峤告诉她:「人都走了,随国公让我先将你送到美阳县公府上暂避,你看如何?」
窦言想了想:「也好,美阳县公与我阿爹素来交好,应该是阿爹托付他的,那就有劳沈道长了,此事会不会为你带来麻烦?」
沈峤笑道:「不会,举手之劳而已。」
他带着窦言轻轻松松翻了墙,按照窦言所指的方向,绕小路前往苏家,窦言想来从未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一路上惊得合不拢嘴,及至苏家后门时,看沈峤的神情已经满是敬畏。
沈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包子头,又从苏府后门翻墙进去。
窦言一边给他小声指点:「过了这个庭院,前面第二间屋子就是书房,我曾随阿爹来过,美阳县公白日里都会在那里面……」
以沈峤的身手,潜入苏家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苏威好端端正在书房看书,冷不防被一大一小从外面推门进来,差点没惊得大声叫人。
好在他还认得沈峤与窦言,将欲出口的话堪堪忍住,换了个相对正常些的语调:「沈道长?窦二娘?」
窦言从沈峤怀中下来,脆声道:「世伯且勿惊诧,阿言此来并无恶意!」
苏威忙起身开门探望,见外面无人窥视,方才重新关上门,回身道:「你们怎会来此?阿言,我听说窦家如今被陛下派去的人团团围住,为的就是找你。」
窦言黯然道:「是,都怪我为父母带去麻烦了,陛下唯恐爹娘将我藏匿,如今正盯着窦家,我暂时回不去呢,只能过来求世伯庇护了。」
沈峤道:「我们在边府上遇见随国公,是他让我们过来找苏县公的。」
苏威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且随我来。」
他也不细问其中原因,想来已知一二,反倒是沈峤自入了长安,便觉一切事情均出乎意料之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威起身将书架推开,露出后面隐蔽的暗门,又带他们从暗门进入暗道,最终来到另一间屋子。
屋子并非不见天日,窗户外面还有绿荫掩映,日光隐隐绰绰透了进来,若放在夏日,必是避暑佳处,但同样也隐藏了自己的位置,让别人很难找到这里来。
窗边立着一人,背对他们,负手而立,见苏威推门而入,转身瞧见窦言,不由惊讶:「二娘?」
窦言一路上表现得颇为成熟,及至看见此人,却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五舅舅!先帝舅舅是被表兄所杀的!」
此言一出,在场数人俱都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