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我身上湿答答的,不好替她抹。”翁御不觉得让江砚书帮翁卯卯抹润毛膏不合规矩,想也未想便答应下来,“去吧卯卯,哥哥去换身衣服,然后待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
“好,卯卯想吃好多虾。”翁卯卯蹦蹦跳跳跑向江砚书。
此时缩在角落里的翁衍见状,吃了寡醋似的,态度比方才粗野三倍,一把抱起跑向江砚书的翁卯卯,倥着脸道:“表哥帮你抆就行了,那道长天天捉妖,皮肉粗糙,容易坏你的毛发。”
“呵,天大的笑话,一个嫌弃她如今面貌丑陋的表哥,眼神是三分糟,四分慢,五分钝,只怕抹着抹着,抹进眼皮里了,翁表哥不如先给自己的眼睛抹抹油,就从嘴里抠出些油来抹,日后这眼神才不会糟、慢、钝。眼神不好,当众生都惹人厌,且当家三年狗也嫌呢。”江砚书脾气发作,嘴里变得十分恶毒,不见往日的温和了,他甩袖站起身,身姿挺拔,若无其事一般走到翁衍面前,但眼皮也不朝他望一望。
走到翁衍面前后,江砚书懒懒散散望着天,心里念咒,弄出些碌碌剥剥的噪响,响声一来,忽然眼里似看见了可怕的东西,手指朝天一指:“哎呀,什么东西?”
然后张个眼慢,趁着翁衍迷迷糊糊抬头的时候,劈手夺走他手里的翁卯卯,脚下打了一团旋风似,咻一下,跑走了。
抢了翁卯卯就走,速度快如闪电,江砚书这抢猫的本事是和知灵学来的,人啊,果然不能太儒雅,太儒雅吃大亏。
翁衍反应过来的时候,翁卯卯的气味在鼻端上消失了,他气得咬紧牙关,疯疯癫癫追去:“这个臭道士。”他跑得着急,肩头不小心抆碰到了在哪儿乖乖背书的小鹤子。
小鹤子长得实在,但她在浑身放松的情况下不经碰撞,一碰,嘴里阿耶一声往地上倒。
这一倒,把好不容易记住的一首诗,瞬间忘了个精光,她委屈而哭,手脚舞动,在雪地上游行起来,从门首游到滴水檐,然后双腿一蹬,掉转个头,又游到苍冲脚边。
游到苍冲脚边,她就不游了,抱着苍冲的一条腿哭泣:“哇呜哇呜,小鹤子要被罚钱了,早知道就不成精啦,在水里自由自在多舒适啊呜呜呜呜。”
在没有水的雪地上游,她也游得像模像样。
小鹤子哭红了眼,和以往装哭时大模样大不相同,她伤心时,哭起来可怜非常,苍冲为之羞愧,脱口而出,道:“好了好了,大不了那份钱我替你出。”
“好耶!”眼泪还没收住,人先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上起身了,有人替自己交钱,那下回文考过不过都无所谓了,小鹤子的泪面更为笑面,麻雀寻食一样的步伐,跳去找裴姝要吃的了。
今儿是元宵,扬州的一些精怪准备在柳惊香鱼铺里大吹大擂共餐饮酒,苍冲刚下课,眼看用饭的时候快到了,便想去东海接妻子乔红熹到东关街。
不过雷神伏双今儿心肠好,路过东海时将乔红熹给捎上了,不仅捎上了乔红熹,他还把在野外采果子的刺蝟精卫赐也捎了过来,气得苍冲无瑕再管翁御,一心只想捏卫赐和伏双的错,三人摘角儿站在旷地上,先是动口互骂,骂完不解气,便没了君子风度,在别人的地方上大打出手。
裴焱和胡绥绥脸色担忧,只怕今日后,这香鱼铺就变成了瓦砾杂土了。
乔红熹无力阻止,只叹一句年后又要变成忙碌的圬工,替裴家人修补墙瓦。
翁卯卯既然在扬州,那回村之事便不着急了,翁御颇有闲情,换好衣裳后见翁卯卯未归,便在苍小七身边逗留,嘴里喋喋不休:
“小鸡,你要不要去年兽村里玩?我哪儿有好多可以睡觉的地方。”
“小鸡,你来年兽村,我带你去吃村里的东西。”
“小鸡,我能不能入赘了啊?”
“小鸡,我入赘以后可以带着卯卯一起住在东海吗?我不在村里的话,卯卯会被欺负的。卯卯吃喝玩乐的绞缠,我会自己出的。”
“小鸡……”
“小鸡……”
一声声口齿含糊的小鸡,苍小七恍恍惚惚,都以为自己真叫小鸡了。翁御的声音一刻不停,支支喳喳地嚷,她听得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不能让翁御闭嘴,苍小七只能当个耳闭人,灵魂一缕缕跟着他的说话声飘远了。
话说另一头,江砚书抢走翁卯卯后找到知灵他们所落脚的客馆,气儿还没喘匀,眨眼间翁衍追上来了:“还我卯卯。”
知灵听到翁衍的声音,了然於中,肃容向江砚书,点了个头,道:“师父,您走,那个臭表哥,由我们几个来方略!”
养徒弟百日,用徒弟一时,江砚书欣慰一笑,带着翁卯卯跳出窗子,从客馆的后面溜走。
江砚书一路跑跑停停,气息十分不稳,坐在他怀里的翁卯卯耳力佳,隔着皮肉也清楚地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声忒忒乱跳了,她抬起头来,道:“道长,您别跑了,歇息一下吧。”
“你还会关心我了?”江砚书跑多三武,拐进另一个巷子里后才停住了脚步。
“道长的胸口跳得快,卯卯听久了,耳朵疼。”翁卯卯歪着头,让自己的耳朵远离江砚书的胸口。
江砚书心里不受用了,心碎了一世界,暗骂她没有良心:“你有了哥哥,都不关心道长了,养不熟的猫儿,欠情的姑娘,回了年兽村,心里就要续上别的君郎了吧。”
“嘿嘿。”江砚书停下来后,心跳声弱下了,翁卯卯以唇贴其火热的胸口,她现在是个欠肚儿亲家,贴了一下后,便急波波道,“道长您别生气,卯卯在人间里和您最熟了,道长,您既然得了道,要不要去年兽村里玩一玩?”
“我可以去吗?”虽然得了道,但天上哪里是想去就去的,江砚书问。
“可以啊,让哥哥带你上去就好。”翁卯卯笑回,“只是上了天,道长你就不能捉妖了。”
“翁卯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虽是个捉妖的道士,但并不爱捉妖,只上看不惯那些妖怪横行作乱,扰乱人间,而且都上天去了,我为何还要捉妖?天上有妖?”江砚书心想,这翁卯卯莫不是以为他这个道士以捉妖为乐,一日不捉妖便浑身难受?
“因为道长您捉妖都时候衣袖与衣袖飘飘,格外好看呢。”翁卯卯的嘴和抹了蜜一样甜,“是卯卯喜欢看道长捉妖。”
“翁卯卯,你这是在糖食我……若能上天去,我一定会去。”江砚书心里乐开了花,嘴边的笑痕一历历加深,如何都止不住,真想立即捉个妖给翁卯卯看啊。
江砚书找了一家酒馆落脚,打算给翁卯卯抹润毛膏,抹完后,他忽然来了疑惑,打量着毛茸茸的四脚兽,问:“翁卯卯,你为什么不变成人形?我把你封印了?”
翁卯卯变成本形好几日了,江砚书拨开她额头的毛发,不见有封印的痕迹,他也记得自己没有封印过她。
“变成人要自己走路呀,卯卯身子不好,不想走路。”除了不想走路,翁卯卯还想在井塘村那样,伪作猫儿吃白食。
可惜在扬州人的眼里她长得不可爱,额头上的角还被嫌弃了,这让翁卯卯心里感到十分失落。
这么看来,还是井塘村好,除了那些调皮的哥子,人人皆是好心肠,所以明年她还是要去找江砚书。
“原是如此,你就是个大懒猫!”润毛膏抆上身后翁卯卯浑身散发花香,花香阵阵飞入鼻尖,江砚书唾沫咕噜吞咽,脑子里想的是前几日里被翻红浪之景,裸然的四肢,柔软似无骨,缠绕着自己的身躯挨挨抆抆,总会留下一股温热,那温热无限扩散,团聚在他的肚脐眼下方,最后一阵绞杀换得一阵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