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长酩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六天。
他已经在矿洞中工作了五天,今天休假,正准备去一趟人口管理局注册身份。
他之前一直都是黑户,原身以前生活在一个不知名的垃圾星,那颗星球濒临崩解,它边上的卡罗特曼帝国好心地将上面的居民全部转移到兰德尔等几颗星球,甚至会为他们安排诸如矿工这样,虽然不那么体面、但至少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不过这些居民,原本就是焚宙星系边缘的居民,未曾隶属於主流势力范围,因此在被救出来之后,很多人无所适从,适应不了垃圾星外的生活,甚至选择了自杀。
原身就是如此。他独自在垃圾星挣扎求生,被送上星舰之后,在孤独与恐慌中离世,之后楚长酩就来到了这里。
在矿洞的这几天,他摸索了一下情况,知道了原身这样的黑户在兰德尔并不少。
卡罗特曼是个慷慨又浪漫的国度,它总会接收这些宇宙边缘的遗民,兰德尔就是遗民最多的星球。
这颗星球本就位於焚宙星系的东北边缘,卡罗特曼帝国、流沙联盟、天启共和国的相交之处,对整个焚宙星系起俯瞰之势。这是一颗富饶丰硕的宜居星球,是经济中心、军事重地,一直以来都是卡罗特曼帝国东部边境的斗争漩涡。
这些天,楚长酩足不出户。预支工资虽然拿到了,但他没有休假,没法出门买光脑,自然也没有了解到很多信息。
但他的确知道了一些东西,在矿工们偶尔闲聊的时候,捕捉到的只言片语,让他慢慢能对这个世界勾画出一个朦胧的印象。
焚宙星系,有四个国度。
因斯克帝国、卡罗特曼帝国、流沙联盟、天启共和国。
矿脉里工作繁重,楚长酩的记忆力又全靠小纸条上的真正母语,所以虽然这些天矿工们偶然窃窃私语地提及了不少关於这四个国家的信息,但楚长酩只记得它们似乎彼此都看不怎么顺眼。
他所在的这个矿脉,隶属於兰德尔星球政府矿藏管理局,是国有矿脉,非商用性质,开采的是一种用来制造武器的金属矿石。楚长酩偶尔观察那些大额的统计数据,感觉这个世界真是非常不安全。
不过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真正困扰楚长酩的,还是那张得自卡夫的纸。
这张纸背后的空白处写满了乱七八糟的、只有楚长酩能看得懂的东西,而正面,是那所谓的“BMF测试指标”。
这是一张表格,上面一列是一些基础信息,下面的三分之二是非常多的数据和分析。
基础信息里面,他还能大概看懂一些,比如血型、健康指标等等,但第二到四行,分别是三个他根本不明白的短语,这三个短语后面还跟着一串他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百分数。
阿夸格偏差:79%
兰斯特定位:64%
alpha导向:100%
这短短几天内,楚长酩数次听闻其余人提到这几个词,但他没法理解这些词的意思。
至於那个alpha导向……他倒是有些明白,好像和性别有关系,因为矿工们提到这个词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隐晦的、热切的目光来回流转。
楚长酩上辈子也活了三十多岁,他明白这些目光的意思是什么。
这让他有点感兴趣。
100%的alpha导向……意思是他完全是个alpha?可alpha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是个纯粹的男人。
BMF测试指标,对於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似乎是极为基础的信息。但原身在垃圾星上长大成人,对这些文明世界的通用信息,根本一无所知。
幸亏楚长酩一到这里,就莫名其妙被裹挟到了这个矿洞,不然让他这么茫然无知地去面对外面的世界,他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楚长酩出了宿舍,手里还揣着一张糖纸。
矿洞宿舍的条件还不错,也可能因为他是文职。宿舍是单人间,有独立卫浴,空调似乎是依靠自动的温度调节。这里的生活环境要比地球上好得多。
不过虽然住宿条件不错,但饭菜味道确实一般,楚长酩这段时间全靠糖咩家的糖果撑了过去。
他来这里第一天买了三罐糖,那三罐糖都已经被他吃完了,包括软糖。倒不是他很喜欢软糖那个味道,那味道只是一般,而是因为矿工的工资并不高,他要省吃俭用,不能多买,所以只能将就着把软糖也吃掉了。
之后他又买了好几罐,都是这家的,因为这家的糖纸,写起字来,真的很方便,不容易抆掉,而且展开刚好就是一张便签的大小。
楚长酩走下楼梯,站在宿舍楼的门口,借着壁灯,眯着眼睛看糖纸上写的字。
“身份注册注意事项:
“1. 人口管理局位置比较复杂,出矿洞后建议随时问路。
“2. 身份注册需要再一次进行BMF测试,建议在此之前把光脑买好,查好资料,再做决定。
“3. 写不下了,其他都不重要。”
楚长酩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摸了摸口袋,从外套口袋摸出一粒糖,剥开,糖塞进嘴里,糖纸摊平,从衣兜里拿出笔,靠着墙,随手就在糖纸上写字。
“买光脑。”
写完这三个字,他思考了一下,自觉没什么其他需要写的,於是点点头,最后看了这三个字一眼,把糖纸叠好,塞进右边裤子口袋,而先前那张纸,塞进左边裤子口袋。
他是右撇子,所以这种比较重要的小纸条,他得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浑身上下一共五个口袋,两边裤子口袋里塞满了小纸条,左边外套口袋里是糖,右边外套口袋里是他在矿洞的工作卡、宿舍的钥匙。他的外套内兜里面,放着他这个月预支的工资。
他走出了矿洞。
出了矿洞,阳光一下子照射了下来。黑发黑眸的俊秀青年眯了眯眼睛,陡然从阴暗的地方走出来遇见阳光,他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卡夫还在矿洞边上的小房子里,他听见矿洞门口的动静,正好走出来活动一下:“咦,是你啊……”
楚长酩盯着卡夫看了看,思索了一会,最后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先生,早上好。”
他声音有些含糊,因为嘴里的糖还没能完全化掉,但对方主动和他打招呼,他总得回应。
卡夫全然不知面前这个礼貌又文雅的青年根本不记得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搭话:“你是听从了我的建议,准备去注册身份了是吗?”
楚长酩常年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早就知道要怎么回答了:“是的,先生。您在忙吗?”
“我不忙。”卡夫饶有兴致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是的,我应该怎么去人口管理局呢?”
卡夫想了想,开始给楚长酩指路。
楚长酩在口袋里掏了掏,对着两张糖纸面露难色,然后他顺应心意地又剥开一颗水果糖,然后对着那张糖纸写写画画,记录着卡夫说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