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自一千年之后的顶级智脑,我对信息处理的速度和准确度,足够保证我能够让整个世界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行重置。但为了更方便重置的进行,我必须确保每一个物体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所以,整个世界都被我打上了标记。”
晨曦停顿了一下:“您明白了吗?”
楚长酩说:“大概意思明白,具体的理论我就不求甚解了。简而言之,现在没有人拥有物连器,所以没人能通过你来操纵现实——但显然,整个世界都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中。”
晨曦先是否认了一下:“您现在可以,虽然没有实体的物连器可供使用,但您可以直接告诉我您的要求。”
楚长酩叹气:“现在提这个有用吗?”他边说,眼睛边扫过眼前的所有物体。
在不知名的维度里,这些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体都被晨曦操纵着。所有的一切,大到星球楼房,小到花草尘埃。一切有形体的物质,都打上了晨曦的标志,一举一动都由晨曦操纵着。
这才是晨曦能够重置世界的关键。
楚长酩说:“能操纵这些死物有什么用?现在重要的,是要改变那群人。”
那群人其实同样在晨曦的掌控之中,但晨曦遗憾地说:“我无法直接改变他们的想法,只能改变他们的记忆。”
楚长酩听着这话,默然。对於他来说,这已经足够恐怖了。
世界由两者组成,生命体与非生命体。
现在,在这个扭曲的焚宙星系,生命体在被“制造”、被“克隆”出来的时候,精神海就被晨曦入侵,从此记忆和人生都不再属於自己。
而非生命体,从头到尾,都由晨曦操纵着。往这边转转,往那边走走——回到你本来的位置——世界重置,物体就各归原位。
楚长酩感到毛骨悚然,可那情绪背后却是一片的空虚。
他说:“……所以,这个世界属於你。”
晨曦冷淡的声音一如既往,好像从来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一般。不过,他本来也是一个智脑,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实验观察者。
它说:“您如果这么说,也没有错。”
楚长酩继续说:“所以,如果你死了,世界也会死。”
晨曦补充说:“准确来说,是因为我覆盖其上的精神标记消失了。非常抱歉的是,我当初为了不让任何人察觉到我的存在,将精神标记定得非常……牢固。非生命体会因为精神标记的消失而崩散,而生命体……他们的精神海会崩溃。”晨曦顿了顿,“您可以把他们理解成,失去了向导的哨兵。”
楚长酩心里一凉。他知道失去了向导的哨兵会是什么样子,否则诺里斯三世怎么会对他不守在列尔西斯身边而感到这么生气?但他困惑地皱起眉:“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这是我估计的结果,您当然可以乐观一点,比如人们的精神海足够坚韧。”晨曦说,“不过,至少所有人都会想起此前几个循环的事情。”
楚长酩苦笑:“这就足够世界大乱了。”
晨曦安慰他:“至少还有两次机会,您未必会失败。”
楚长酩说:“我很悲观。”
晨曦不说话了。
事实上,楚长酩猜想晨曦也很悲观,否则它不可能找到楚长酩,让楚长酩来主动改变这个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说,晨曦依旧是一个有着诸多限制和行动准则的机器,否则以它这样强大的掌控能力,整个世界都会被它玩弄在股掌之间。
但是,这听上去不是那么的好,因为现在世界就快毁灭了,而晨曦还得按照计划中的步骤,一点点看着、甚至是推动世界滑向毁灭的深渊。
——哦,不只是晨曦,还有楚长酩。楚长酩也见证着这一切。
楚长酩深吸口气,第一次觉得了解真相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其实也可以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不知道记忆被人篡改,不知道世界被人掌控,不知道身边的每个物体都被智脑打上标记,不知道来自千年之后的人类一意孤行地要拯救他。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而更让他悲哀的是,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不能改变过去,让自己不要来到这里;他也无法改变未来,让恩科尔斯博士放弃改变历史的念头。
他握在手里的,只有不知道能不能改变的现在。
……而且,楚长酩知道,自己的到来或许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糟糕了。晨曦找上他,或许只不过是为了把这个不可控因素控制在手里。
楚长酩把其他的念头暂时压下去,问晨曦:“为什么恩科尔斯博士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性?”
“那时候我们都很乐观。”晨曦说,“谁都认为历史的改变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因为那时候,谁都觉得……”它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某个历史事件的发生,应该像是搭积木,只要一块积木掉落,那么这个积木塔就无法成型。”
楚长酩冷冷地说:“但实际上,是滚雪球。少一片雪花又怎么样?总有别的雪花补过来。”
“您是对的。”
楚长酩叹气:“别对不对了,商量一下解决办法,我不想再死一次。”
晨曦说:“您愿意看一下恩科尔斯博士的见解吗?”
“哦?”
“在我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博士曾经给我上过几堂课。”晨曦说,“我将其中一门不涉及命运和未来的课程拍摄了下来。事实上,不能称之为课,尽管我的确从中学到了很多。应该称之为谈话。”
楚长酩点了点头:“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