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依旧在拚命地摇头,他泪眼汪汪地看着楚长酩,眼神恳求而温顺。这个焚宙星系最好的演员正努力让楚长酩感受到他的诚恳,而楚长酩也的确被他表现出的感染力所软化了。
可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楚长酩很快就意识到希亚的状态。他不能一昧地宠着他,如果希亚一辈子不恢复记忆,那么雷蒙德下一秒就能冲到这里来哭。
於是他狠了狠心,说:“希亚,你得一个人睡觉。”
希亚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里面,显现出了极为不敢置信的绝望。楚长酩觉得他小题大做,又因为这样的神情而感到些许的不安。
希亚颤抖着嘴唇,他慢慢地、慢慢地说了话,声音沙哑,吐字不清,但含含糊糊地,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你……你不要、不要我了吗?”
楚长酩否认:“当然不是。”
“可是、可是……”希亚焦急地说着,他像是一头困兽,甚至都不敢走到楚长酩的面前来大声抗议,只能用这么温软的、轻柔的语调埋怨嗔怪,可他的确是慌张的,甚至是绝望的,“我们是恋人啊,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楚长酩有点惊讶,挑了挑眉看他:“你想起来了?”
“没有。”希亚垂了垂眼睛,“但是……我看见光脑里面,有很多东西。”他用一种隐忍又温顺的语气说着,又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所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关系。”
楚长酩沉默了一会,他把那个荷包蛋放在希亚的碗里,然后淡淡地说:“我出去走走。”
“你还没有吃早饭。”希亚轻声说。
楚长酩说:“不吃了。”他的声音平淡得很,但希亚却开始颤抖,他握住了楚长酩的手腕。
楚长酩低头看着他。
希亚嘴唇颤抖着,声音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哭腔和不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以为……”
楚长酩说:“你以为?”
希亚慌忙站起来,他抱住楚长酩,声音低低地说:“一种情趣……随便什么。”
楚长酩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希亚。你不能一直这样。”
希亚说:“我愿意。我就是这样。我想用这种方式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子,我愿意。我想活成你热爱的那个样子,这有什么不对?”
楚长酩沉默了。
从某种意义上,他无从干涉希亚自己的选择,可真是因为这选择的另一方相关者是他,他才会如此的纠结。他并不希望希亚变成那个样子,可希亚却因为他变成这个样子。他们之间的分歧并不仅仅在於价值观和爱情观,更在於一种自相矛盾。一个莫比乌斯环。
他希望希亚变得正常,希亚也的确会这么做,可希亚这么做不是出於他自己的希望,而是出於楚长酩的意愿。那还有什么意义?
希亚看出了楚长酩的纠结,就轻声说:“但是你不用纠结的,伊恩。”
楚长酩看向他。
“我知道我是谁。我将永远不会迷失在角色之中。”
“……是吗?”
“因为有你在,伊恩。只有我看到你,我爱上你,我就会知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希亚·里斯托,你叫我希亚,我就是‘那个’希亚,世界上唯一的希亚。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喃喃自语,“只要你在,我就是我。”
楚长酩苦笑起来,他想,希亚的这个样子,满足了他的某种恶癖,却让他感到更深的愧疚。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希亚正在用这种方式绑住他。
菟丝子。
看上去寄生物依赖於宿主才能存活,可或许宿主也永远被寄生物困在了这里。
希亚用甜言蜜语、用自己的毛病与问题、用他那绝对符合楚长酩审美和恶趣味的外貌与性格,构建了一个牢笼,他把楚长酩困在这里,给他华衣美服,给他最好的享受与最好的生活,宠坏他,让他习惯他,最后让他心甘情愿地呆在这个地方。
这还是爱情吗?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爱情了。这是一场捕猎。
希亚是猎人,可他自身也是诱饵。可他将会是永远的输家,因为如果没有这只猎物,他的生命将会枯萎,他会死亡。
楚长酩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打了一下希亚的屁股,在希亚吃惊地抬头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嘴唇。
现在,猎物自投罗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