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深陷,黑眼圈明显,眼神阴鸷,脸颊瘦削,和电影中的变态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
他掀开衣服下摆,手术刀对准了自己的皮肉。
902室
时安知道晋翰文和陆源有话要说,早早给两人留出空间,他自己则在办公室里补病例,打算过一会儿再去看看陆源的状态。
突然,门把手拧动,一个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带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好?你是……”
时安转身的瞬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赖成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你昨天袭击了陆源?!”
阿四沉默的抓起时安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放手!”
阿四的声音好像在砂纸上打磨过,“和我走。时安和我走吧,我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时安抗拒的挣扎着,“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阿四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血液又从纱布下面渗出些许,他恍然未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不会再做那些事情了,我会对你好的……我找了你这么久,我不能……”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心里想的却是那个风姿卓越的男人。
晋翰文。
他知道晋翰文和他完全不一样,是个正直善良、干干净净的人,他不敢告诉晋翰文他的名字,不敢听晋翰文的回答,甚至於现在,他都不敢把这些话对着晋翰文说,只敢对着时安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莫名其妙的话。
可他不知道。他大脑变成了浆糊,仿佛在短短几分锺内被灌进了大量混着冰碴子的水,让他的思维都混乱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门口,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熟悉的声音中全是疲惫。
“赖成嗣,你放开他。”
阿四震惊的扭回头,看到晋翰文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那对不管怎样吊儿郎当,却总是能保持着挺直的肩膀,低垂了下去。
“我……”
阿四没有松开,下一秒,时安摆在房间角落的绿箩瞬间无视自然规律快速生长起来,强硬的将阿四和时安分开,而后给时安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做完这一切后,晋翰文的声音平平,没有丝毫起伏,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一般。
“我从来不想逼你,但我现在不清楚了,我今天就想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阿四,你到底爱不爱我。”
阿四呆立在原地,心里想的全是,怎么这么快?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对了,他是木系高阶异能者,只要使用异能,就能感知到他的所在!
见他不回答,晋翰文低头笑了一声,“那我换个问题吧,赖成嗣,你当初和我一起来京城,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
阿四咽了口唾液,眼睛死死盯着地板,“我为了报仇。”
晋翰文大步上前,一把撕开阿四的领口,露出下方沁血的绷带和平坦的胸部。
从一进门开始,他就嗅到了这股血腥味,再看一眼阿四,便知道他哪里受了伤。
“为了报仇你他妈找时安干什么?!为了报仇你他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割掉……”
阿四拍开他的手,声音不大:“我不能让他看到我那副不男不女的模样。”
晋翰文怒极,咆哮出声,“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宁愿伤害自己?那我呢?!那我他妈的算什么?!带你北上找爱人的工具吗?!”
阿四的耳膜剧痛,就像被锥子刺入一般,於是他用更大的声音回:“对!你他妈难道就不是了?!你他妈早就知道我是赖成嗣了,知道我之前是火系高阶,才愿意施舍点爱的吧,所以你一闲下来,第一时间就是带我去看医生,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你不是也把我当工具吗!”
晋翰文的心凉透了:“哈哈,我利用你?赖成嗣,你他妈有没有一点点良心?我利用你做什么了?我他妈那么对你那么好是为了利用你?!你还是人吗?你有没有心啊,那他妈是爱!你就感受不到吗?”
阿四再次从他嘴里听到“爱”这个字眼,心脏好像被揪了下,他声音软了些,“……可你爱过那么多人,爱哪有那么廉价。”
晋翰文深吸了口气,眼神里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情感,“廉价?这就是你对我的形容?放你妈的屁!老子给你的全他妈是最好的!”
阿四下意识的摇摇头,但他的小动作没有被晋翰文看到。
晋翰文从胸口掏出一个吊坠,下面挂着三枚银色的牌子,他拿出两枚,甩在阿四的身上,“对,我早他妈知道你是赖成嗣,我还专门给你做了这个,我从来不介意你的过去,即便你是一坨臭狗屎,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愿意好好的,我们就一直走下去,你能恢复成过去那样可以,恢复不到也无所谓!因为我他妈爱你啊!但你呢!
“在我考虑着我们两个未来的时候,在我想着如何给你更多安全感的时候,你呢!你居然连爱不爱我都回答不上来!我他妈这条真心喂给狗,狗都知道叫两声好听的,你连狗都不如!怪不得陆源说你是个忘……”
晋翰文抬起手抹了把脸,咽下了后面的话,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疲惫感,心力交瘁。
“就这样吧,我们冷静几天,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
阿四好像一个木头桩子一般在原地,他不知道晋翰文怎么会这么生气,他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只是看到晋翰文离去的背影,心脏被揪成了一小团,直觉疯狂的警告他,做点什么,做点什么!他生气了!别让他就这么离开!
在他有什么动作前,晋翰文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四忙看向他的背影。
“从今天起,你禁止踏足这所医院,禁止骚扰时安,也禁止使用异能。”
说完这句话,他又迈开了脚步。
阿四伸出手,拉住了晋翰文的胳膊。
晋翰文停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回头。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阿四紧紧抿着嘴唇,晋翰文之前也生气过很多次,他过去只要把晋翰文的头摁进他那对大胸里就能快速哄好,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他胸前平坦一片,白色的纱布下不再是柔软细腻的脂肪,只有两个碗大的伤口,朝外缓慢渗着血。
这种肯定不行。
於是他低声说,“会、会长出来的。”
晋翰文声音冷淡,“什么?”
“我是说,胸……会再长出来,而且还会、会更大的。”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然后?”
“……”
“我是木系高阶,我不知道吗?”
晋翰文甩开他的手,缓步离去。
阿四怔怔的望着那道瘦高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的伤剧烈疼痛起来,从皮肤表面一直疼到了骨头里面。即便冲钝如他,这一刻都想蹲下来缓解一下疼痛。
还在生气吗?
果然不行。
还是得胸长出来才可以哄好吧。
他双手紧紧摁在伤口上,努力调动自己体内贫瘠的木系元素治愈着,希望能加快这个过程。
但他过去都是依靠身体被动触发的治愈能力,实在没有太多经验。
於是他扭头问时安,“怎么才能加快治愈?”
时安不知道他俩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感觉好像和他有关系,又好像没关系,小声说,“你、你不去追他吗?他看上去希望你……”
阿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我现在追上去有什么用?我必须得尽快恢复。怎么才能让身体快速恢复?”
他想,要是能早点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大概就可以早些去找晋翰文了。晋翰文离去的背影让他发自内心的恐惧。
因爱生忧,因爱生惧。
他过去不曾惧怕过什么具体的人和事物,只是为了活下去,他按照着自己敏锐的本能行动,这也成了他的行为准则。可本能不会教他怎么好好爱一个人。
他被母亲抛弃,被各种人利用,实在太孤独、太冷了,时安是照进他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所以他想占有这缕阳光,好让自己能温暖些。
晋翰文,除了温暖以外,还让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爱。
而他的内心早就悄无声息的恐惧起来,害怕他的过去被晋翰文知道,害怕晋翰文根本不爱他,连答案都不敢听。
时安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说,“赖成嗣,你不仅不会爱人,你连被爱都不会。”
阿四没什么反应,只是捡起地上的两个身份牌,自言自语一样的问时安。
“结契是什么?”
“……和结婚一样。”
阿四哦了声,他已然彻底忘记自己来找时安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