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一幢……宫殿外头。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雪白色的大理石外墙上镶嵌了许多暖黄色的灯泡,欧式的建筑主体占地广阔,外围还附上一整片一望无际的人工草坪。此刻,在夜色中闪着昏黄光晕的别墅,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城堡。
而他,大概就像是不小心踏进皇家舞会的乡下土包子吧。他实事求是地想。
视线所及,男士皆身着一袭笔挺的三件式西装或燕尾服,女性则是穿着色彩缤纷,设计华丽的小礼服,行走踯蹰之间,衣裾翻飞,炫惑了观者的眼。人来人往的大厅却不闻一丝嘈杂声,人人或手执水晶酒杯,或端着精美的小碟子,或掩嘴而笑,或轻声低语,完全不见高声交谈者—以至於他并没有发现,当他出现时,那短短一瞬间笼罩全场的沉默。
剑眉几不可见地皱起。
话说那带眼镜的娃娃脸男子将他载到别墅门口之后,就自顾自地把车开走了。究竟那家伙要他来这里做什么,对方根本一个字也没提。触目所及满满的人潮让他无端地升起烦躁,再想到要从这些人当中找出要他来这儿的家伙他就更觉得反胃了。
正当他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掉头就走,把惹怒那家伙的后果置之度外时,他见着了他。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奇特的天赋—即使置身在拥挤的人群当中,本身还是像颗发亮的星体那般鹤立鸡群。哦~不过,这也许跟对方不容忽视的身高也是有很大的关系。
玦撇撇唇,宁愿把自己轻易地就在人群中发现对方的原因,直接归类给身高这种实际的参数。
男人一身纯黑色的三件式西装,搭配上铁灰色的领带,抆得晶亮的黑皮鞋,从头到脚都是冷色系的打扮。这样的颜色穿在撑不起的人身上,只会显得沈重与黯淡,直接让自身化为影子般的存在。可,这家伙就像是生来要穿黑色的那般,那件黑色西装只衬得对方更气度非凡,又有着难以言喻的霸气与存在感……啧~看了真碍眼!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了解为何明明跟这家伙这么久没见,一见到对方的第一个感受还是生气—果然他跟这家伙天生不对盘,不但对方的言行让他看不惯,连他把衣服穿得好看了些他也觉得气闷……或许,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对方身边围绕的那群人……
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搭配着一名巧笑倩兮的年轻女子—这样的组合,约莫有四、五对,围绕在高大的黑发男子身边。中年男子们清一色地全带着讨好而恭敬的微笑,年轻女性们则或垂首聆听,或歪头微笑,共通点便是~她们时不时地,便会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望着眼前的黑发男子,次数频繁到连他一个站得这么远的旁观者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察觉。
那家伙……不可能没发现吧……除非是他瞎了,或者~其实他暗自享受这种倾慕的眼光……
后头的这个想法不知为何让他胸腹间一股酸气上涌,反胃感升起……他青白了脸,微微拉松了领带让自己喘气顺利些。
莫不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吃晚餐,胃酸逆流吧……可他之前也没这样的状况呀……他将目光调离那被众星拱着的月儿,脑子里却还存着那一眼的残像,让他手心冒汗,头昏眼花……他顾不得四周遮遮掩掩投射在他身上的奇特眼光,摀着眼,缓缓蹲下了身子,小口小口地喘气。
眼前一片黑暗让他莫名地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失序的心跳亦慢慢回稳当中。摀着眼的他,自然无从发现那老早就察觉他的黑发男子,一见他蹲下身,剑眉皱起,排开身边的众人大步地朝他走来。
直到一只大掌扣住了他的腕,轻柔却不失坚定地将他拉起—尚未恢复气力的双腿无法完全支撑他的体重,他一个踉跄,一头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里。
流川完全不需思考便探手环住对方的腰,任对方将泰半的体重几乎都压在他身上,也不管四周上百双眼睛或直接,或间接地盯着他们两人瞧。
掌下隐隐抖颤的身躯让他挑了挑眉,那头削短的乱翘红发亦让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异色。他不着痕迹地用手指顺过那柔软的发丝,享受着那溜过指尖的滑顺触感。
「怎么了?」他附在对方耳畔这么问,音量却足以让围绕着他的众人听个分明。其平板语调中掩也掩不住的担忧与温柔,几乎让众家闺女们瞪凸了杏眼,一口银牙都快咬碎,直想着这是打哪杀出来的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