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陈书竞突然醒了,胃里像有烧火棍在搅弄冰淇淋,一阵恶心。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爬起来,吐在了卫生间里。
他感觉头晕,盯着白砖瞧了会儿,撑住水池缓解。
刷牙漱口完洗了把脸,水珠顺着额角流下,在高而挺直的鼻梁上划出蜿蜒的线。
江桥跟着起床,趴在门框上,从镜子里看他,感觉那瓷一样漂亮的脸面格外苍白,像粉颜料沾水消褪了,嘴唇都是冷色调。
陈书竞仰起脖颈,水珠流进衣领里,浸了布料。他从睡衣里抽出根烟,湿着手背点着了,跟江桥对视一眼,开口道:
“吵醒你了,抱歉。”
“没有啊,不吵。”
江桥打开灯,倒热水给他。
陈书竞接过杯子,从镜子里看去,只见他披了件短袖,裸着大腿,飘散的香烟模糊了脸面。像乖巧听话的洋娃娃,男人的所有物。
逆来顺受,一切照单全收。
偏偏是他。陈书竞想,其实那天但凡换个人来,自己都不至於这么冲动。谁不想要温顺和包容,谁珍惜温顺和包容?
不应该的,操。
陈书竞吐出一口烟,不反胃了,头却更加疼。这让他有点害怕,加深了呼吸,心跳声震动。
他闭了下眼睛,转身走进卧室,拎起背包扔在床上,翻出卡包。
他说江桥,我蓝卡的PIN码是6543,红卡是7788,中行的直接刷。这是我母亲电话,你记一下。
“万一出什么事,比如我发烧了,顾不上你,你拿着卡,记得找私人医院,NHS不行。网上求助没用,不如给大使馆递信,我家会想法处理。”
江桥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陈书竞打断他:“别哄了你,我这次真他妈不舒服了,总得想下一步。但你也不用慌,就算回不了家,我负责到底。”
“江桥,我不会抛下你。”
江桥的心里一跳,有点酸涩,又还挺开心。他摇了摇头,正想说盗版药的事,告诉陈书竞别太害怕,可能是过敏罢了。
却突然想到什么。等等。
这是个机会啊。
江桥想,无论如何,在情人生病的时候对他好,他就算不爱上你,至少会记住你吧?这也够了,还求什么呢。
於是他舌头一顿,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踮起脚尖,环住陈书竞的脖子,温柔地亲了亲脸颊。
“我知道了。没关系,跟你一块儿就行。”
“你怎么不害怕。”
“有你呀。”
“……”
陈书竞一时无语。
江桥这人,可真是个小婊子,小情人。那漂亮的睫毛颤动着,眼里是专注和执着,热烈又明显。太他妈恋爱脑了。
闹得他有点心跳,开口骂道:“你他妈怎么回事,脑子里装的棉花糖啊,不怕死的?”
“怕啊,但总要过下去吧。”江桥轻声道,“你还难受吗?要不躺下来,我给你按太阳穴,会舒服些。”
於是那天晚上,江桥倚着靠枕,陈书竞躺在他腿上。俩人共享一支烟,烟雾弥漫。
一开始是按摩,手法轻柔。后来改成了用毛巾敷脸,因为陈书竞心慌,总觉得体温升高,怕真发烧。
薄毛巾裹着冰块,滚过凸出的眉骨和鼻梁,抆过面颊,又在脖颈和锁骨上留下痕迹,分外潮湿。他半闭着眼,像在空调房里冻着,几乎快睡着了。
突然间嘴唇温热。
江桥低头吻他。像在硷金属上落了滴沸腾的水,莫名其妙烧出烟来,在心底环绕。
这让他觉得心烦,又有点心动,就掀开耷拉着的眼帘,正对上江桥挺翘的小鼻尖,娇媚的扇形眼。挺纯又荡的小脸。
陈书竞笑了下,向上抬起肩胛骨,猛地伸手摁住他的后脑,指骨贴着发丝,接了个正经的吻。舌尖扫过上壁和齿列,分开时啵地一声。
他说江桥,你对我是挺好的。可有用吗?我之前答应你的那些,选择权和上风都在我这儿,你懂吗?
我懂啊。
那何必呢。
……那阿波罗计划还试了六次呢,江桥说,损失更大,人家也没放弃啊。我这还不用启动资金。
陈书竞嗤了一声,像笑又不像笑的,“挺精啊你,还想登月。”
“精明人才不想登月呢。”
“那想什么?”
“想要爱又不想负责,想得到又嫌弃太多,喜欢电影里的快乐,又不相信是真的。”
江桥脱口而出,后悔不已。
但陈书竞并不生气,只是笑了一声,起身把烟灭了,把毛巾抢过来。
他抖落毛巾,那冰块散掉一地,白绒的材质上沾了块水渍。
手指灵活地摆弄几下,就用毛巾叠出朵花儿来,花瓣堆了好几层,花苞小而精巧,还挺漂亮。
他递给江桥,“送你。”
江桥受宠若惊,“啊,谢谢……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