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桥原本要开车,可陈书竞说:那儿停车贵,一小时一千块。听着扯淡,但还是把人惊住了,乖乖坐上副驾驶。
和其他豪车相比,这辆格外舒适,暖气强劲,音乐声很轻。陈书竞打开储物盒,塞了个暖宝宝给江桥。
江桥接住,抱在怀里,用余光偷看他,没说话。
等红灯时,陈书竞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突然开口:“江桥,你做三?”
江桥噎了一下,“没有!”
“你正牌?”
“……算吧。”
“那更惨了。”陈书竞啧了一声,同情地抚摸他的头发,“三儿至少是主动出击,你倒好,别人用翡翠做戒指,你用来做帽子,可以。”
江桥: “……”
虽然内容阴阳怪气,但语调温柔缱绻,他居然不太生气,只是觉得羞耻。憋出来一句:“说断干净了,谁知道他藕断丝连呢。”
“男人永远藕断丝连。”陈书竞随口,“那句话怎么说的?人类生来就是野兽,久了都想出笼,看你能不能自控。有一就有二。”
江桥问他:“那你能自控吗?”
陈书竞回:“你分手了?”
“……”江桥一怔,想说都还没真在一起,更谈不上分手。罗瀚快一周没找他了。
陈书竞只当他没分,冷笑道:“看来是你不能自控。”
江桥解释:“我……”
这时经过一座高架桥,陈书竞打断了他。说这儿堵得厉害,听说是九几年,某政府官员的杰作,方便他下班回家。逗不逗?
江桥惊呆,“真的?”
“听说。”
“我总经过这儿,从没想过……”
在江桥眼里,上海忽冷忽热,阴雨绵绵,没什么特别。宣传片里的时尚炫丽,根植於商场和外滩,而精英荟萃感,则要从陆家嘴跟写字楼看。
其他地方很普通,很多生活化的居民楼。看似荒凉,却又藏着人潮涌动的商业区,连最偏僻的园区里,也有无数公司,百花齐放。
繁华像一滴水,渗进微末的角落里。
江桥很少享受繁华。
他的工作和业务内容,就像在水面的浮标,浅薄地看见一切,做些看似牛逼的分析计算。账面上各种数据浮华鲜艳,但跟他无关。
工作之外,除了宅家,也就是去那几家商场,和同事聚会,在楼下吃饭,喝酒,买面包跟香烟。
而陈书竞正好相反。
他眼里的上海,是无数点组成的网格。父母的朋友,可能的合作者,热门或小众的景点,精致或趣味的餐厅,游轮,飙车的场所,糖果屋。
他都能玩儿透。
他告诉江桥,这条街是日本人弄的,曾经是风俗街,现在改了游泳馆。那栋楼是德军的驻地,紧挨着教堂和赛马场。胡蝶在这儿住过,周璇在那儿唱歌。
在陈书竞口中,大上海浪漫又古典,彷佛岁月真的留下了痕迹,除去虚假的纪念品,仍能窥见旧时代的一隅。
他们停在一幢花园洋房。一楼是二手书店,灰扑扑的,有潮湿的味道。蓝色的方块建筑上拴着红色蝴蝶结,像讲究的礼物盒。
餐厅在二楼,布置得像上世纪,台灯电话信件铜镜唱片机木质鸟笼。饭桌只有一张,紧挨露台,窗外是大片的梧桐树,全是旧建筑。
江桥伸出头,能瞧见街角的绿房子,缠满爬山虎,还有错综复杂的弄堂和电线。
菜品挺独特,半中不洋的,用餐时有人表演,穿着电影里舞女的亮片裙,圆脸粉面,咿咿呀呀地唱歌,动作风情,活在老电影里。
“停车费真要一千吗?”江桥问。
“不用。”
“你骗我呀。”
“我看你宁愿被骗。”这都信。
“……”哼。
中途,陈书竞接了个电话,叫对方苏苏,听得江桥一顿,想起那位苏小姐来。之后沉默半晌,忍不住问:
“你那个……电影拍了吗?”
“电影?”陈书竞眉头微皱,“算吧,但和想像中不一样。刚开始缺投资,倒是有大把人帮忙,可后来涉及演员,要改剧情……全是破事。”
“唉,生活总是这样的。”各有苦处。
“像你谈恋爱那样?”
“……”江桥脸一红,莫名想笑,戳了戳他放在桌上的手,“你又损我。找我吃饭就为了损我呀?”
他的声音很软,那个呀字很上海化,和之前不同了,像个小姨太太。陈书竞掀起眼皮,盯了他一会儿,唇角微弯。
他反手,捉住江桥的手指,扯了两下。江桥睁大眼睛看他,手上一暖,被握住了。
陈书竞握着他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江桥赶紧抽回来,迷之害羞。
这时一首歌完毕,歌女正要下场,把玫瑰放在了桌面。被陈书竞叫住了,说我点一首吧,是美国老片里的。
“什么歌呢?”
“Random harvest。”
歌女一愣,说没听过。江桥翻译了一下,也很迷惑:随机的收获?这什么名儿啊,够奇怪的。
陈书竞:“抱歉,也许中文名你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