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那是被打的人忍耐不住而倾泻出口的压抑的呻吟。
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但是那熟悉的声音,莫离认出来了。
「不会的,不会是他的……」
终於挣紮着睁开了眼睛。
莫离花了很大的劲,才将焦距对上。
这一眼,便已是山摇地动,天崩地裂。
「药郎?!不!!!!」
莫离想尖叫,想呐喊,但干涩的喉咙几乎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支离破碎的声音只能拼凑出这样简单的音节。
没有得到文煞的首肯,施刑人丝毫没有松劲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空气中,已经遍布腥羶之味。
莫离微微挣扎的身体被紧扣在身后的人手中。
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莫离又如何能逃脱这个桎梏。
药郎被两人按压着,额上尽滴鲜血,在脚边晕出一层黏稠。
见莫离醒了,药郎喘着粗气,终於说了话。
「小离……别管我……」
文煞听了狂笑,凑在莫离耳边道:「你真不管?嗯?」
莫离苍白到透出血管的手,抓住了文煞的衣袖。
「我……我求你……别……别打……」
文煞捏住莫离的下巴,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
「有些人,就是喜欢自讨苦吃。好好的事情不肯做,偏要弄到这个地步,你说到底是谁在犯贱来着?」
莫离心脏一纠,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是,是他自己犯贱。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你。
「你……到底……要怎样……」
酷刑还在继续,文煞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文煞打了个响指,便有一碗清粥送了上来。
「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停。」
文煞将粥放在莫离身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莫离颤抖着伸出手。
奈何多日伤病饥饿,他就连拿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莫离越急,那瓷勺便一次一次地滑落下去。
平日看着那么普通的小小瓷勺,此时此刻却有千钧重。
刑罚的声音在刺激着他的耳朵,莫离尝试多次,还是无法将勺碗拿起。
他悲哀地看向一旁静候的侍婢。
那些无赦谷中的侍婢,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心肠练得比铁石还硬,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主动去帮助莫离。
莫离回头看到文煞,文煞脸上,豁然写着「来求我吧」几个大字。
莫离不想对这个禽兽开口,反而挣离文煞的怀抱,身子一斜,便倒在那精美的瓷碗旁边。
原来,莫离他就是宁愿以最卑微的姿态去舔食掉那碗粥,也不愿意再多求文煞一次。
看到这样的莫离,文煞眼中闪过些许的诧异,不过,又很快隐了下去。
递给身边的侍婢一个眼神,那婢女心领神会,马上拿起粥碗将粥喂到莫离嘴里。
莫离拚命地吞咽着,但他多日未曾进食,口中无法生津,每吞一口,那滚烫的稀粥便像刀子一般生生地剐过他的喉咙。
便就是这样艰难地吞咽着,一碗粥终於见了底。
文煞很满意,施刑手也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莫离没有流泪,因为他知道,眼泪在这种恶魔面前,一文不值。
为了药郎,他必须坚强。
胃部有些疼痛,不过莫离不在意。
他的眼睛,在整个喂食过程中,一动不动地看着药郎。
药郎也在看着他。
等施刑手的动作终於停下之后,众人有那么几秒的松懈。
药郎抓住机会,一个挣扎,甩开了压着他的人,冲到莫离面前。
场面一片混乱。
在拉扯中,莫离听到了药郎对他说的话。
「久孺在水牢……」
程久孺也被抓了?
莫离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药郎与程久孺都在文煞手里,他已经毫无退路。
现在,只有自己能保护他们了。
药郎的武功早就被数根打入穴脉的金针封住了,左脚也被打断,整个人没有比莫离好到哪去。
经过刚才一闹,身上又多了不少伤口。
文煞是最经不起人挑衅的,手一发狠,便要往药郎的天灵盖拍去。
这时,一个人阻止了他。
莫离挂在他手臂上,一双带着水雾的眸子,充满了祈求地望着他。
莫离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文煞这辈子,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影响。
那杀气,在看到莫离如水般的眼睛的时候,便无影无踪地消了去。
文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的心狠手辣,在被莫离这么一挡,那凝聚了功力的手确实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颇有些挫败地将内力收回,文煞一掌将药郎挥开。
药郎被甩到床前的空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重的羊毛毯子,没有让他再伤上加伤。
「带下去。」
将浑身血污的药郎拖了下去,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两个人。
文煞轻拍莫离的脸颊。
真瘦,手感一点都不好。
「今后,你吃多少东西,他们就有多少东西吃。明白吗?」
莫离颤抖着,最后,还是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文煞笑道:「我要你说话。」
莫离一楞,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