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乌龙事件之后,不知是说运气太糟恰巧便碰上了抑或是有心人士的故意操作,天道门各地的分舵均被一言堂的人不同程度地破坏骚扰。
光是天道门旗下各路镖局的损失便已不计其数。
那一言堂的目的显然不在於劫标,而是毁了财物伤了人便走,明显是在跟天道门过不去。
虽说镖局营生并非天道门的命脉所在,但却最耗费人力,所以靠此为生计的弟兄也最多。
镖局不稳,进而也影响了人心。
各地分舵诉苦的奏报纷至沓来,韩子绪身边顿时谣言四起。
这也不奇怪。
话说镖局接镖一事本属门内机密,如果出现押镖线路泄露的问题,那也只会是个别的事情。
但现在位於全国各地的镖局无一例外地全部被袭,那便说明了消息泄露的责任并不在各个分舵身上。
而天道门唯一能知晓全国分舵镖局押镖线路的人,也只有门主韩子绪一人。
不过武林众人皆知韩子绪与文煞之间水火不容的状态,所以自然而然地便会认为,韩子绪身边出现了文煞安插的眼线内奸。
而那押镖线路,正是从韩子绪手中盗得,进而传回一言堂的。
至於那内奸是何许人也?
众人虽未明说,但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韩子绪的卧房。
那里,除了住着韩子绪,还有一个莫离。
要说莫离完全没有机会接触天道门的机密信函也不尽然。
毕竟过去的那许多日夜,韩子绪都有将各路急件带回寝室批阅的习惯,莫离是逃不开嫌疑的。
这样一来,就算是韩子绪也只能对此事暂时保持沉默,以示公正。
本来,莫离的存在是韩子绪所极力隐瞒的。
但那日在青峰崖上的一战,折损了无数弟兄,那些参与那次行动的死伤者的家属们,都是睁着眼睛带着怨气盯着莫离的。
起初,骇於韩子绪在天道门的绝对权威,那许多想拿莫离开刀泄恨的人只能硬生生地将对一言堂的那口恶气给吞了下去。
恰好这次出现了这么一个敏感事件,而且时间不早不晚正是莫离出现在天道门后不久发生的,大家的神经又再一次被刺激到了。
就算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那出卖天道门的事情就是莫离所为,但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说的人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多了。
韩子绪面对谣言纷飞仍旧不为所动,甚至依旧我行我素地将那些印有天道门绝密印监的信函往寝室里带,似乎不知道「避嫌」二字是怎么写的。
众人对向来莫测高深的门主的所作所为甚是不解,但明面儿上还是没人有胆量敢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捅穿这层砂纸。
但即使如此,由於莫离的不为所动,韩子绪隐忍多日的怒气也全面爆发了。
本来,经过了上次的情事,莫离在那高潮时错喊文煞名字的一声,早就在韩子绪心中埋下了不小的炸弹,即使他面上总是维持着一派平静。
但时过数日,莫离对韩子绪的刻意冷淡与疏离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依旧是淡漠地我行我素,并没有要挽回什么的意思。
其实韩子绪与文煞,虽是性格上截然不同的两人,但在某些方面上,却是非常相似的。
他们身处高位,心气傲慢,都需要莫离对他们疼着宠着。
文煞若是不高兴,自然有办法逼得你去对他好。
就像之前在青羽阁里,文煞让莫离在数九寒冬里脱个精光又踢翻了火盆,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莫离主动投怀送抱而已。
韩子绪与文煞行事作风不同,他喜欢的是那种潜移默化式的。
他的强硬,往往会带着一种温柔的假相,犹如落入蛛丝,明明柔韧,但却又让你无法挣脱。
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的怒气,莫离明明是知道的,但如果自己不去逼,就永远得不到莫离的一点主动。
久而久之,韩子绪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
推开寝室的门,韩子绪看到莫离正斜靠在椅背上,翻阅着一本少有的药理书籍。
古文很是艰深难懂,他看得眉头微蹙。
见韩子绪推开门进来,莫离连头都没抬一个,只是继续安静地翻着飘有淡淡墨香的书卷。
忽然,手中的书卷猛然被一把挥开,莫离一惊,这才抬起头来。
书卷是被韩子绪扫开的。
书本翻落在地,纸页被风刮得呼呼直响。
莫离坐直了身子,没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清澄的眸子看着韩子绪。
韩子绪神色复杂地看了莫离半晌,才问了一句:「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莫离虽长日只呆在内室,但耳朵却不是聋的。
下人们的说三道四他还总是略有耳闻的,更何况内奸一事在天道门早就炸开了锅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处隐蔽的别苑而且有韩子绪护着,估计早就被那些愤怒的门徒们拖出去千刀万剐以儆傚尤了吧?
两人均面无表情地僵直了一阵,莫离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鞋尖。
钩花精细的棉麻云锦鞋有节奏地轻轻相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之后,莫离抬起脸来,笑得灿烂,笑得云淡风轻。
「那么,你认为呢?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一句反问,将这烫手山芋抛回给韩子绪。
韩子绪沉声道:「你可知道,最近无尚故意将分舵送来的押镖路线更换了,那一言堂的人果然中了我们的埋伏,标没劫到,反而损失惨重。」
莫离好笑道:「这件事,与我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