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莫黑白
[此事发生在莫离重开客栈之后的第五年]
越接近除夕,天气便越发寒冷起来,不过相对的,小城里过年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浓厚。
客栈早在月初就开始挂牌打烊,毕竟在这长长的一年中,能让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节日并不算多。
天色刚暗下来,便有两匹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奔驰着,如旋风一般经过,只在刚积了新雪的地上留下两路马蹄的印记。
行至客栈门前,两匹马不约而同地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客栈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戒痴的光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一见到那两匹高头大马上的风尘仆仆的两人,戒痴笑道:「两位师傅,今年可来晚了啊……」
接过两匹马儿的缰绳,戒痴刚才赶着出来开门,忘了戴上手套,十指都快被冻僵了去。
那两匹性子如同它们主人一般高傲的珍贵马儿也是第一次见到戒痴,哪里肯让戒痴牵?纷纷打着响鼻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往戒痴身上踏去,若不是戒痴那一身好武艺,早就被踩个半死了。
外面一阵纷乱,莫离在屋内等了许久不见人进来,便也出了门去。
只见那黑白二人对他们的坐骑欺负戒痴一事是选择重头到尾彻底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戒痴颇为狼狈地扯着马儿的缰绳想将马往马厩里拽,但是马儿楞就是可了劲地甩头往反方向退。
见莫离出了来,那黑白二人才算是着了急。
「离儿,快回屋里去,外边太冷!」
莫离撇了那二人一眼,走过戒痴身边,抚了抚躁动不安的马儿。那两匹马儿奇蹟般地安静了下来,原本不断踢腾的前蹄也不再乱动。
莫离轻轻在马儿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两匹马竟然就乖乖地跟着莫离走进了马厩去,待莫离将马栓好,才转身回到屋里。
戒痴趁着莫离将马拉进马厩的空档,拿了小毛扫将那黑白二人身上的残雪给拍了开去,但才弄到一半,那二人见莫离回了屋来,即刻不再理会戒痴赶紧跟了上去。
戒痴在后边叹了口气,对於他那两位眼高於顶的师傅,也就只有师叔祖能治得了他们了。
文煞凑过莫离耳边问道:「刚才你和我们的马说了些什么,他们竟会听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的话?」
莫离看也不看文煞一眼,道:「我只说,若它们再不听话,我就叫它们的主人把它们炖成马肉火锅。」
文煞:……(= =|||||||)
外边的风雪到了天黑,越发大了起来,客栈里点起了灯笼,莫离等到了人来才下厨做了菜,一桌人围在一起,话虽不多,但也颇有和乐融融的感觉。
时至深夜,刚要上床安寝的戒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给惊了起来,下床随手披上一件大衣前去查看。
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在这个时辰来惊扰客栈。若是那两位师傅恼了,门外的那人还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戒痴将门打开一条缝,谁知门板却在那一瞬间便被那在门外的人给踹了开来。戒痴眼明手快地向后一闪,才得以不被那股强力给波及。
即使是脾气甚好的戒痴,此时也不由得生了些怒火。
眼前这生得五大三粗的刀疤大汉还未等戒痴说话便已先声夺人:「他奶奶的,什么破烂地方,砸了这么半天才来开门,还做不做生意了?!」
戒痴耐了性子道:「客官莫非没看到门外的告示?我们客栈在月初开始便歇业了……」
「老子不管!」那大汉看着眼前这个小光头就觉得好欺负,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老子今天就要住店,不然就砸了你这破客栈!」
戒痴忍无可忍,刚想出手将那找茬的人给打出去,便在那时,莫离却忽然出现在客栈二楼的楼梯口上,看那还在系着腰带的样子,戒痴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莫离一边走下楼梯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戒痴赶紧回话:「老板,这位客官非要住店……」
莫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目光落到了那大汉肩上扛着的大麻袋上,随即笑道:「这位客官,我这小二年纪轻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较。我即刻给您安排个上房,房费也免了,就当是给客官你赔个罪,如何?」
那大汉这才对着戒痴狂笑道:「小子,看到没!这样的老板才上道!」说罢便直挺挺地上了楼梯朝客房走去。
戒痴看着那人如此放肆,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实在不像客栈往常的风格,师叔祖对那般无赖怎么就如此放纵?黑白师傅难道因为赶路太累睡死了不成?
刚想着,戒痴的后背便被莫离拍了一掌。
「别愣着,送些好酒好菜上去。」
戒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对於莫离的吩咐他向来都会照做,便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就往厨房走去。
刚走进厨房,戒痴就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黑师傅,你怎么在这……」
文煞从袖口掏出一小包东西,对戒痴说:「放入酒中,送上去。」
戒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按着文煞说的处理了一番,将酒菜送了上去。
一刻钟之后,那大汉住的客房的房门被莫离打开了来。
戒痴赶紧冲在前头帮着莫离将床上被封着口的粗麻袋子揭开,里面果然露出了一张清秀的女子的脸。
莫离粗略查看了一番,道:「因失温而昏迷,不排除昏迷前受到过暴力虐待的可能。戒痴,赶紧准备热水。」
韩子绪瞟了一眼睡死在桌上的刀疤大汉,笑道:「这家伙,就让黑掌柜处理吧。」
莫离道:「现下事态还不清楚,不要妄下断论,先捆起来吧。」
好不容易将那昏迷的女子过低的体温给提了上来,莫离给那女子做了深入的检查后,开了药方让戒痴出去抓药。
出了房门,莫离对守在外边的黑白二人道:「她的□有严重的撕裂性损伤,显然是被强 暴后留下的痕迹,而且……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事情真相只能待她醒来再说吧……」
次日清晨,客栈的众人果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女子的尖叫给惊醒。
大伙儿匆忙跑进房间,只见那女子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浑身发抖地看着刚才闯入屋子的众人。
莫离走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那掳你的男子已被我们制服了,你现下很安全。」
看着眼前那相貌平平却给人一种无尚安心感觉的男子,那女人原本紧张的心情这才渐渐松了下来。
后来,众人才从这女子口中得知其中的曲折。
那女子名唤素娘,因其父亲硬要将她许配给年逾六十的王员外做填房,遂决定与情郎私奔。谁知刚逃到半路,却被那无耻大盗给劫了去,情郎被杀了不说,素娘的身子也被玷污。那大盗见素娘皮相不错,便打算着等玩够了就带去附近大城中的青楼 妓 院去卖个好价钱。却在今晚因路过此地而不知这客栈的底细,误打误撞被莫离他们捉了去,这才将素娘给救了回来。
莫离听着素娘的身世如此凄惨,便也苦恼道:「你现下有何打算?需要我们将你送回家去么?」
那素娘听莫离这般一说,即刻哭着跪到了地上:「求老板您行行好,千万别将素娘送回去。」
原来,素娘之所以铁了心要和情郎私奔,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肚里早已珠胎暗结,若被送回家里去,不是被强迫送去王员外家成亲,就是在被发现怀孕真相后被活活打死。
莫离那等心肠,哪里经得住素娘的苦苦哀求,心下一软,便答应将素娘收留了下来。
素娘待在客栈里,倒也能帮着那些男人们洗洗刷刷外带做上些针线活,日子倒也过得顺畅。七个月后,素娘临盆,阵痛了整整一天一夜,才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莫离沉浸在小生命诞生的喜悦之中,七手八脚地给肥嘟嘟的小婴儿洗了澡,厨房里的鸡汤尚未炖好,便看到戒痴一脸狂乱地闯进了厨房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戒痴颤抖着嘴唇道:「素娘,素娘她……上吊自尽了……」
莫离一惊,手中端着的热汤掉落地来,待赶至素娘房里的时候,素娘已经去了。
戒痴从素娘枕下发现了一封信,显然是素娘在临盆前的数日便已经写好的绝笔。
莫离看完书信叹了口气道:「我早该猜到,她这段时间如此豁达大度,只是假象而已……」
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素娘早就在被那大盗玷污的时候就自尽而亡了吧?如今生生熬到了将孩子产下,她竟就这样狠心地抛下娃娃走了。
安排了素娘的后事,特地赶回来陪伴爱人的韩子绪与文煞看着因此事而暗自神伤的莫离,一时之间也不知应如何安慰。
韩子绪进屋看了眼抓着戒痴的小指睡得正香的娃儿,心中叹道:这真是个粉嫩可爱的孩子。
抱起那香香软软的娃娃,韩子绪道:「这可如何是好?刚出生就没了爹娘。」
莫离凑过脸去,亲了亲韩子绪怀中的小娃儿,道:「那就让他做我们的孩子……」
韩子绪与文煞听言,即刻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的孩子……
这几个字真是怎么听怎么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