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校庆很快到来。

楚恋的独舞果然惊艳於世,不必看懂舞步,也足够使人振聋发聩。除了这份艳丽被她请来的特邀嘉宾压下去了三分外,一切圆得美满。

钟渊并不露脸,只是在乐声里念半截诗,为她和校庆开场。剥去视觉后的感官愈发挑剔,皱着眉头观众们在第二个音节里辨出他的音色,纯白的鸟翼拍打着惊慌地掠过海岸,浪卷过来,一场小型海啸附送地震登时漫过整个大厅。

大雪落在

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

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那乐声祝燃在钟渊铃声里有幸听过,知道有个浪漫又天真的名字,《Loving you》。

满厅黑暗,灯光像满天星子耀在台上舞者的蝴蝶骨上。她跳完这一支舞,爆发的节拍后抱紧膝弯。费尽气力濒死的蝶,坠落进了深秋里,渴求的美和艺术都幻灭在今日。

祝燃在台下用力鼓掌,拍得手心发麻。

难得的欢庆日,满校学生鬼混到近零点,一个个眼神晶亮,领导老师也挥挥手算是默许这场狂欢。

祝燃在半场溜去后台找人,楚恋有邀他后台陪伴自己下台第一瞬间的模样。还未上台,她已经满面磕药过头的兴奋,「那时候我一定快要死掉,祝燃哥你得接住我……」

祝燃笑着说行啊,但他此行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楚恋。

她那一支舞早该跳完了,连影子都没留下在后来烂俗的舞台里。黄天不负有心人,十几年地旋转,这一夜她终成舞曲,世界当真成了错误。

钟渊塞着耳机,垂着视线跟在人群最后往后台去,这一批人吵吵闹闹地令他头痛。只是观众席上更是挤挤挨挨,两者相比较,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里。

如果不是应了楚恋的邀约,他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校庆前一天,楚恋向他告白。他坦诚到悲悯,我早有喜欢的人。楚恋追上来问,是祝燃吗?是祝燃吗?钟渊转身,发觉从没有见过那样多的眼泪,落在一个爱着旁人的脆弱的少女脸上,简直称得上罪过。

他对着这张脸,又想起祝燃。他从没见过祝燃哭,哦——极度快乐时也是会的。温存之后是两人间最缱绻的片刻,祝燃爱从后抱他,两个人手腕都贴在一起,脉搏贴着皮肤,好像能感受对方血液里汹涌的毒素。原来祝燃早不必哭。

想到这里,他越觉得自己犯了错,於是沉默良久,只能说了一句,对不起。

门被推开,他撞见更大的罪过。神明降灾,巴别通天塔倾倒,不光光是楚恋的艺术幻灭了,活在这人世间,大家一个都逃不掉的。

他的祝燃,樱花树下,灰蓝发丝上落了一小片樱瓣的学长,张嘴就是宝贝儿。原来这个词可随意给,一点一点送出去,慷慨有情人,唯独片刻不得真心的暖意。

他弯腰亲吻坐在梳妆台上的女孩子,认真又动情,这么看,祝燃和谁都登对,哪个女孩子能忍心抬手拒绝呢。他对他率先动心,那瞬间就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钟渊隔着喧嚣的人群看他,忽而有些想不通透。怎么会活了这样久,却到现今才明白命运是一层层剥开的。玄乎一些,也有人管这个叫命理,听着就严丝密合,谨慎残忍。可没办法,大家就站在这里头。

好悲哀啊,他们站在那里头,遥遥对视,什么也没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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