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侧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咸猪手,正欲先行走向后门,突然眼前光线一暗,被横穿出来的一人挡住了去路。
“先生,您点的Dry Martini好了。”
竟是先前看中的那位元服务生。
对方站在他面前,身躯比他刚才远远望去时还要高大些,手上平稳地端着镀银托盘,酒杯中澄澈透明的马天尼却在大幅晃漾,似乎经历了一段疾路。酒中的冰块将玻璃杯身逼出了一层寒冷的雾气,更衬出面前人冷峻的面容。
“本店规定酒杯不能带出店去,请您在店内喝完。”服务生看都没看那光头一眼,只盯着他,用英文说:“如果您喝醉了或者遇到了其他麻烦,可以向我们求助,我们会帮忙的。”
黎洛自然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稍感意外,没想到这小服务生心地还挺善良?
他冲对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我会在店内喝完的,谢谢你提醒。”
“不客气。”服务生微微颔首,离开他们又走回了吧台,看样子是要重新调一杯酒。
所以这杯酒算是请他了?
黎洛就着杯沿抿了一小口,冰凉的酒液入喉而下,却令腹中升起一丝热意。
倒是很久没被陌生人这样关心过了。
平日里来自家人朋友的关切其实并不算少,但这些年里,曾经单纯的童年玩伴们一个个成了计较利益得失的俗人,十分友情被物欲横流的现实分裂成了三分客套七分谄媚,纯粹的不含任何目的的关切已然成为一种奢侈,也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仍旧臭味相投。
至於家人……
黎洛冷笑一声,仰头将辛辣的马天尼一饮而尽,喉间登时烧起一团烈火。
他爸对他的关心,不过是一种愧疚补偿罢了。
光头急色,见他冲冲不走,催促道:“酒有什么好喝的?快走了,一会儿让你吃更好吃的东西。”
“我去还个酒杯,你去后门等我。”黎洛舔了舔湿润的唇,漾开一个算不得纯良的笑。
光头喉结一滚:“嘿嘿……可别让我等太久。”说罢先行转身离开了。
黎洛冷眼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嗤了声“找死”,随即端着空酒杯走向吧台。
那服务生正在等调酒师调酒,侧对着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下颚线如刀刻般硬利,若不是穿着身制服打着领结,说是酒吧老板都不会有人怀疑。
“你好。”黎洛温声打了个招呼,“酒杯还你,我……”
他尚未说完,忽然脚下一绊,直挺挺地朝前方倒去——
意料之内地撞入一个硬实的胸膛。
“您还好吗,先生?”那服务生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比方才的马天尼还要醇厚。
“没事,就是有点晕……可能酒喝得急了。”黎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头深锁,极为不适的样子,勉强撑起一丝笑来,抬头看向那服务生:“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
他们此刻的距离极近,他几乎被对方搂在怀里,这服务生身上没什么熏人的酒气,反而有一股清爽的皂香,想来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平时很少和人这么亲密接触,更别提是个男人,当下却不知为何,一点儿不觉得恶心。
这人应该也对他有点意思?毕竟在gay吧工作,而且……黎洛对自己颜值的杀伤力向来有一万分自信。
美色当前,等会儿再加上金钱利诱,今晚估计就能有条唯他是从的小奶狗了,到时候他说什么就做什么,要气他爸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还以为是我多管闲事了。”
服务生冷不防地发问。
“您难道不是准备跟他出去吗?”
黎洛心里正拨着的小算盘猛地刹住。
……怎么语气冷冰冰的?不应该是温柔爱怜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他胡诌了句,将问题抛回去,“那你为什么还要拦住我呀?”
这个“呀”字的矫揉尾音令他自个儿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防万一,没事就好。”
服务生对他的卖力表演似乎不为所动,扶直了他便不再看他一眼,接过调酒师新调好的马天尼,放上托盘,准备去给客人送酒。
黎洛人生头一回对自己的魅力指数产生了一丝不确定。
还是说这人瞎了?
“等等!”他拽住了对方的衣角,随口找了个留人的理由,“刚刚你给我的那杯酒,多少钱?我付给你吧。”
“不用了。”
“这怎么行呢……”他轻咬下唇,撒娇似地摇了摇对方的衣角,“你告诉我嘛……否则你帮了我还要自己赔钱,我会良心不安的。”
服务生微微皱眉:“我现在有点忙,等下班再说吧。”
“嗯,好!”黎洛立马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仿佛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年。
“我等你哦!”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满场的选择里,偏偏选中了最致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