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炀之后又来吧台端了几次酒,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任凭黎洛怎么打诨插科抛出话题,他统统不接。
“奇了怪了,他今天怎么回事?平常好歹还理我一下的啊。”
黎洛埋怨了几句,目光追随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在场间穿梭。灯光交错,段明炀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与他交错过一次。
“您好……?”一道男声从旁边插进来。
黎洛侧目,是刚才那名叫Andy的服务生,不知为何又折返了回来。
“有事?”
“嘿嘿……没什么事,看您一个人坐这儿挺无聊的,正好我现在有空,可以陪您聊聊天解解闷。”
黎洛斜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倒还算中上,只是脸上这阿谀奉承的笑容平添了三分油腻,令颜值大打折扣。
这服务生估计是看出了他有钱,连活儿都不干了,想投机取巧来搭讪博得好感,说不定捞到的好处比送酒的小费还多。
“不需要。”黎洛懒得睬他,目光又回到场内去寻觅段明炀的身影。
“这位客人……您是不是对那位元服务生感兴趣?”Andy指着段明炀的方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哎呀,看您来这么多天了,一直被他无视,我都有点儿过意不去了。”
黎洛:“过意不去?那你有什么办法让他别无视我吗?”
Andy:“我也没办法,别看段明炀在这儿打工,其实他家里有钱着呢!不把您放在眼里,也很正常……”
“哦?他有钱?”黎洛来了兴趣,终於转身用正眼瞧他了,“你倒是说说看,他家里怎么有钱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Andy立马搬了个高脚椅坐下,头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我亲眼看到的!”
“那天我在外边逛街,看到他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看模样应该是他爸,开着超级贵的豪车,身边站了四五个保镖,绝对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
“他爸好像是想带他走,可段明炀跟他爸吵了起来。用的中文,我听不懂,就见他撇下他爸,怒气冲冲地进了家商场。”
“我想跟进去安慰他一下,结果看到他进了一家奢侈品店,随手买了个钱包,两千多英镑呢我的天!这泄愤方式我真是无法理解,我们打工时薪才多少啊,不愧是有钱人。”
“这不对啊。”一旁偷听的调酒师插了句嘴,“段明炀要真这么有钱,为什么还天天在我们这种小破酒吧打工?”
Andy哼笑:“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为了体验穷人的生活呗。”
“可他的妈妈不是生了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吗?他爸也不资助一下?”
“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他其实很有钱就是了。”
黎洛的手指在吧台上敲击着节奏,心里琢磨着这些话有几分可信度。
就段明炀那股傲劲儿,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要真是什么大少爷,哪儿肯住在那种廉价破旧的出租屋?哪儿肯忍受这种群魔乱舞、烟酒味夹杂着臭汗味的恶劣工作环境?
除非他更不能忍受其他的。
比如来自他爸的帮助。
对了,那一晚,段明炀是怎么评价他爸的来着?
“他欺骗我妈的感情,抛弃了我们很多年,现在却又想接我回去。我妈同意,我不答应。”
这话再结合Andy的叙述,所有事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段明炀之所以能付得起如此高昂的学费,大概是因为他爸送他来这儿读书,替他出了学费。估计他妈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以段明炀对他爸的痛恨程度,必然不会同意。
到了国外后,他爸还想为他做点什么,但他妈不在身边,他不用再有所顾忌,不肯向抛弃自己的生父低头,宁可自己生活条件差一点辛苦一点,也要守住自尊和傲骨。
好一出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伦理剧啊。
黎洛在脑海中脑补完一场大戏,不禁为自己的推断力和想像力折服。
“阿洛,你想什么呢?”调酒师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啊?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黎洛看向Andy,“段明炀有钱没钱,关我什么事?”
Andy:“我这不是好心劝您嘛,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金钱,他不屑,也不值得。”
“他不值得,难道你值得?”黎洛冷恻恻地说,“我管他到底是什么背景,我就是想追他。就算不追他,也看不上你,懂么?”
Andy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但恼怒的目光却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瞪向了他身后。
黎洛回头,被身后的段明炀阴鸷的目光惊得心头一跳,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见了多少。
“有意思吗?”段明炀冷眼看着Andy,“在员工间里没说够,还要出来说是吗?”
Andy正愁有火没地发,骂了几个脏词:“不说了不说了,我可惹不起你这位大少爷,要是你一不开心,让你爸来找我麻烦,我不就——”
“砰!”
黎洛愕然起身。
调酒师吓得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杯。
连在舞池中打碟的DJ都停了下来,其余客人听见音乐停了,察觉异样,纷纷朝巨响传出的方向看热闹。
“说够了吗?”
段明炀一步步走到被自己踹飞的Andy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浑身散发出森冷阴沉的煞气。
“说够了,就给我闭嘴。”
黎洛看呆了,咽了口唾沫。
操,太酷了吧?
Andy捂住肚子疼得发抖,气急败坏地冲调酒师大喊:“愣着干嘛!报警啊!他打人!”
不少客人也看见了段明炀动手的那一幕,纷纷附和:“是啊报警吧!”
“太吓人了这服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