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将急驰而过的迈巴赫的轰鸣声掩盖在了雨声之下,所行之处飞溅起一串如浪般的水花。
“都快入冬了,居然还下这么大雨。”
苏芷裹紧了温暖的羊绒披肩,靠在后座椅上,侧头望着被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窗。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依旧闭着眼,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
但她知道对方没睡着,嫌这气氛过於安静,接着没话找话道:“你不换辆车吗?总开这辆。”
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没其他喜欢的。”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有。”
苏芷无奈地看着他。
窗外迅速略过的路灯光将男人的侧脸勾勒出了一道金线,唯有低垂的眼眸隐没於黑暗中,黯淡无光。
“你这一个多星期好像心情都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明炀?”
“我没事,你先担心你自己。”段明炀沉声道,“段兴烨在搜集你‘出轨’的证据,你的离婚手续要抓紧,不能让他先发制人。”
“怕什么,反正我已经有了他在结婚第一个月就出轨的证据。”苏芷轻哼了声,“他这人不可一世,还以为我们已经亮完底牌了,没查到他参与交易的证据。等他成功洗白、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来个回马枪,看他怎么收场。”
段明炀侧目:“你从那一次开始就让私家侦探跟踪他了?”
“是啊,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以为我的忍耐是纵容,越来越放肆,其实我只是在等一个契机。不然光凭我一个人,就算有证据也不可能斗得过他。所以,还是要谢谢你,明炀,还有江流深,借这次的事,终於让我离成了婚,否则我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是我欠你的,你本不用遭受这些。”
苏芷摇头:“你是欠我,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不听劝,明明结婚前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跟他结婚?我跟你说过,他追求你只是因为——”
“我知道。”
苏芷打断了他的话,继而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叹了声气,轻轻地说:
“因为他那时候,看起来真的很爱我。”
“我知道他追我的动机是什么,也曾听说他花名在外,可他追我的期间,那么执着,又那么热忱……”
苏芷的目光向窗外投去,无聚焦地落於雨幕后的某处虚空中。
“他会亲自买票来我的演唱会,在第一排挥着萤光棒,跟唱我的歌。他会体贴地送我回家,绅士地和我保持距离,不跟我有身体接触。还会挡在我前面,不顾家人的阻拦,坚持要娶我,而不是其他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
“他对我说了那么多遍喜欢和爱,我就轻飘飘地以为,是我改变了他,让他浪子回头了……”
“可就在我答应了他、爱上了他、甚至嫁给了他之后,他却变了个人。”
路灯飞速掠过,映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我现在这么恨他,不是因为接受不了他的‘不爱’,而是接受不了,他曾经的那些‘很爱很爱’,都是假的。”
段明炀低着头,缓缓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就算是假的,我也想听他再说一次。”
苏芷抽了张纸巾,轻轻按了按湿润的眼角,整理好仪态,看向他:“你陷得太深了,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出来吧,不能让段兴烨发现你的软肋,他现在以为你爱的是我,连我们曾经的夫妻感情也可以不顾,想方设法地要让我身败名裂。如果让他知道了你真正的心上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他不会发现的,我藏得很好,他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哎,难为你了,生存在他的监视下,连喜欢谁都不能表现出来,一定忍得很痛苦吧?”
“还好。”段明炀垂眸,拨弄着戒指,“痛苦的不是在段兴烨面前忍。”
他的话没说完,苏芷却听出了点意味:“虽然我不知道你在乎的那人是谁,但看她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任由你在段家受苦受难,想来待你也不怎么真心,我劝你不要执念了。”
段明炀沉默着将戒指退到了最外面一圈关节处,把玩了会儿,又缓缓推了回去。
“嗯,已经放弃了。”
苏芷点头,转眼一看,车子已经驶入了住宅区,便转回了正题:“今天来找你,是想把我手里最后一批证据转交给你,剩下的我也无能为力了。他一向不太让我参与公司的事,这些都还是前几年他对我没什么戒心的时候搜集的,我当时只想着找出轨证据,这些段家生意上的档都没看,没想到如今能派上用处。”
“里面有什么?”
“一部分款项的去向,好像还有段视频,不知道拍的什么,没打开看。”
“嗯,我安排了人在他那儿,他有什么新动作我会告诉你的。”
“行,谢谢了,也谢谢你留宿我一晚。”苏芷拢了拢披肩,自嘲道,“为了营造假像给他看也真不容易,每次都跑大老远去你那个私郊别墅装作偷情,现在离了婚,终於可以光明正大来你家‘偷情’了。”
段明炀:“抱歉,还需要装一阵子,否则他容易看出破绽,客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同学一场,别客气,那我就——”
尚未说完,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前边的司机敲了敲挡板,得到应允后,前后座间的挡板缓缓降下,司机扭过头,说:“少爷,门口有个人。”
段明炀皱眉:“看得清是谁吗?”
苏芷也往前凑过去:“是不是段兴烨派来的人?”
车子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使劲地来回摆动,将冲刷在玻璃上的雨水拨到两边,无奈雨势太大,视野刚清晰半秒,又重归模糊。
好在段家专属司机的视力都是百里挑一,仔细凝视了一会儿,汇报说:“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戴着口罩,站在门廊下面……咦?”
苏芷忙问:“怎么了?”
司机:“他朝我们走过来了,还没撑伞,这不全淋湿了嘛……”
话音刚落,车窗就被“咚咚”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