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幽沉深邃的漆眸注视下,宁簌像是跌入深不见底的汪洋里。有一瞬间,她真的变成一尾孤弱无力的小鱼,在望不见边际的深海奋力地游动。嘴唇翕动着,张张合合。哪个鱼?谁是鱼?心思很活跃,可嘴上说的却跟想的背道而驰。她将视线落到屋中无声无息融入环境的商标上,仿佛心神真的在晚餐上:“你点了什么呀?”
很多鱼有刺,麻烦。
属於不会主动吃但又能吃的食物。
可既然跟殷楚玉说了“随便”,就算她拿来一盆香菜凉拌折耳根都要含泪吃下去。
殷楚玉轻飘飘道:“酸菜鱼、铁板鱿鱼、鱼丸汤。”
宁簌:“?”她怀疑自己耳背了。
这三样菜适合出现在一张桌子上吗?
琢磨片刻,宁簌从菜名中领会到其中的深意,她一惊,仓皇地去看殷楚玉。
前妻姐为什么要点这些?
分明是在说:又酸又菜的八爪鱼要完啦!
要炒她鱿鱼。
想到这点的宁簌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眼尾泛着薄红。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点其它。”殷楚玉又说,示意宁簌去看桌角的二维码。
“我喜欢。”宁簌点头,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那闪着寒光的菜刀就压着她呢,挣扎除了将她往刀口送之外,根本无济於事。
她终於从那兴奋颤栗、恍然如梦的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了。
正襟危坐等着殷楚玉跟她算总帐。
可直到上菜后,殷楚玉都没跟她说“前妻姐”以及“钓鱼”的事。
在宁簌凝视着那盆洒着花椒、红椒的酸菜鱼时,殷楚玉的声音响起:“没有刺,放心吧。”
宁簌“哦”了一声,以往吃的都是草鱼做的酸菜鱼,刺比前妻姐的讥讽还要扎嘴。
就在宁簌以为这顿晚餐也会保持着“食不言”的沉默时,殷楚玉又说话了,带着点关怀地问她:“是想跟徐蕴如教授约稿吗?”
宁簌松了一口气,内心浮动着无法掩饰的小失落。
她不喜欢下班后谈论工作,但在殷楚玉询问的时候,分享欲也跟着上来。她点头说了声“嗯”,重复了微信上说过的话,又慨然道:“徐教授想要做女性文学,看官网上的进度,她已经撰写完了唐宋文学部分的初稿,出版社还未定,不少人都想争取。”
女性文学研究主要集中在明清,至於唐宋时期除了一个李清照外,就剩下朱淑真、鱼玄机她们了。资料的搜检也不容易,可没办法,想要拿到项目,就得尽可能地扩充这方面的知识。如果没有足够的学养,怎么能让作者满意?
就像宁簌为了追逐殷楚玉的脚步硬啃电影艺术类着述,殷楚玉同样在闲暇时候同样广泛阅读文学着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重新找到精神上的共鸣。
宁簌的压力和不安在殷楚玉如春风般徐徐的话语中消解,恍惚中,像是回到校园,在湖边长凳上,对“看山三境”的闲谈。
她们现在算什么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