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桂花落了。
周云汐呆了呆, 眼中浮现茫然。
“这是谁种的树?”
“当然是您自己啦!”
保姆答得很快:“您家里又没别人,虽然我还没来多久,但也知道, 您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着的。”
周云汐一边思索, 一边缓慢地道:“噢,对, 我一个人住。”
桂花树被风摇落一地金黄。
香味重得呛人。
“但我记得……”她重复着说,“我记得……”
保姆好脾气地问:“您记得什么?”
周云汐低头看着自己皮肤松弛的手背, 一时失神。
“我记得……我有个爱人……”
保姆惊讶道:“可您没结过婚!”
回忆的感觉显然并不好受,周云汐抿着嘴, 嗫嚅了半天。
“她是个、是个姑娘……很漂亮——不、不对,她长相平凡——也不对, 算了,总之,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
“您在说什么?”保姆费解地皱起眉头。
虽然雇主早就告知她过情况,但这局面显然还是有些不好处理。
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脾气偶尔不太好。
她不好糊弄,一个说不好就要生气。
就像眼下,周云汐不高兴地拉开了她的手。
“你不信我,不要你拉我。”
保姆叹了口气,跟在她后头小心地看着。
老人家走路的动作也不太顺畅了。
她早年在剧组做各种高难度的表演,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后来年纪上去了还是倔,不肯养老退休,非要再去演戏。
一不小心就把后遗症给引出来了。
她的腿脚也就此再不能支撑她拍戏。
老人家觉少,躺在床上,也不翻来覆去,就安安静静地盯着一盏小夜灯看。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蹦蹦跳跳的东西钻了进来。
周云汐下意识喊:“姐姐、云恕、阿恕——”
可……这都是谁?
周云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那团毛绒绒的小生物拱到了她的手心里,黏黏糊糊的磨磨蹭蹭。
暖暖的,软软的,手感特别好。
周云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她该睡觉了。
直到她睡着,猫在月光下小小一团的影子才迅速拉长。
毛团子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有着细腻紧实的皮肤,声音轻灵而柔软。
不像周云汐。
早就枯老得像沧桑的树皮。
再有气质的老太太,都不再是那个年少时就因美貌扬名的时代影星,更不是那些影视作品里依旧生动美丽的年轻女孩儿。
周云汐被时间的洪流冲刷得苍老。
但云恕站在她床边,却仍旧是不因时间而改变的模样。
这是她的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