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白衣青年头戴斗笠, 一袭素衣, 身无配饰。
他踩着布鞋, 拾级而上。
有风掠过,鼓起他的长袍,垂下的乌发随着白衣,在风中摆动。
底下的喧闹不止为何, 渐渐安静下来,他们的视线从路口的司城防收了回来, 不由自主的汇到了台上。
这通身的飘逸……
肖长林和鹿鸣书院院长卢玉堂对视了一眼, 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他们授课育人几十载, 桃李满天下, 不知不觉练就了一双厉眼, 最是会看人。
来人头戴斗笠, 连张全脸都看不到,人未到台前, 一言未发却“镇住”这论学台下刚刚还混乱的局面, 显然是身居高位,而不是书生儒士。
来人气质太过通透, 看着没有半点世俗气息沾染, 自然也不是天潢贵胄皇室子弟。
……
莫非?
肖长林脑子刚抓住一道影子,就见青年已经踏在了台前, 摘下了斗笠。
台上上首八人,两侧各六人,一共二十人, 几乎有十几人同一时间从椅子上蹭的站了起来。
卢玉堂目瞪口呆,张了张了嘴,半天才吐出一个词出来:“国师。”
轰——
刚刚安静下来的台下,如同炸锅了一般,喧闹成一片。
“国师,天……”
“卢院长说什么?我有没有听错?”
“我去过祭台,远远看过国师一面,也是现在这样的出尘飘逸,没有错的,就是国师。”
“不是说求雨元气大伤,国师已经垂危了么?”
“呸呸呸!国师以十年寿元求得及时雨,折寿又不是阳寿已尽,哪门子性命垂危!”
……
无数京都人仍旧记得,去岁京中大旱,人畜艰难,流民千里,万民流离失所。
若不是国师窥探天机寻得隐士良医、开义诊、发良药、无数人将会死於去岁的天灾。
若不是国师以十年寿元换得天降甘霖,江北一十九州,怕是无数原本还算安康之地,都要绝户。
若不是……
不少在生死之际挣扎过来的人,不少受过恩惠人,不少目睹祭台的人……脑子里翻腾的都是有关国师的记忆,他们眼中殷切,眼泛泪光,汹涌着要往论学台挤去。
就连台上翰林院主事的林大人,此时也泛起了泪光,他上前了几步:“国师……今日可是大好了。”
他的嫡孙去年祸及瘟疫,高烧不退,药石无医,眼看就只有一口气吊着的时候,他拼着老脸求到了国师府。
刚从祭台下来的国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点头应下,派人将他孙子接进了国师府,半月后送回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
这台上台下,受到恩惠的,又岂是他一人?
还没等国师回答,已经有几个人也上前了几步,口中都是关切:
“国师,听闻身体染疾,现在看着大好,是不是已经无恙了?”
“国师清减的厉害,可要保重身体。”
“我那有支百年参,一会儿遣人送到国师府上,还望国师千万要保重身体。”
……
叶长谦神情温和,眼中似是带着笑意,细看时,却又像是沁着悲悯:“我病卧床榻,浑浑噩噩,不知岁月流转。前几日大好,已是几月过去,恰逢论学在西市搭台,想着自己许久不出来走动,就来凑凑热闹,希望各位大人和先生们,不要嫌弃我才是。”
肖长林作为这次论学的主持人,在见得国师楼面的时候,便激动不已,面上神色不显,但是双颊泛红光:“国师能到,是我们求之不得之事,哪里会嫌弃。”
叶长谦:“那刚刚关於‘神’之论……”
肖长林终於找回些理智来,低声清了清嗓子:“国师请。”
叶长谦一展袖,长发随着衣摆鼓动,他眉眼悲悯却又淡漠,立於台前几乎像是要乘风而去。
“神掌天道,余驽钝,只窥得半分天机,学得一分仁义。”
“神之生民,非为王也,而神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神予之;其恶足以贼害民者,神夺之。”
“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
“王者听不聪,则水不润下,而春夏多暴雨,雨者,水气也,其音羽也,故应之以暴雨。王者心不能容,则稼穑不成,而秋多雷……”
……
经过历代国师的努力,现在古代区,已经处於君权神授的萌芽期。
但是皇权强盛,对於君权的合法性,史书上有记载的帝王皇权,都是通过征战和武力来建立权威。
他们更倾向于现代区秦汉之前,对於神灵的认知,将一切认为不可控的自然现象,不能理解的物理化学现象,都归纳在“神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