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好心劝了唐若遥一句:“接下来你就不要看了。”她怕唐若遥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唐若遥抿唇,神色固执。
秦意浓无奈:“……行吧,但你记得这都是演戏,别太入戏了。”
唐若遥点头,有点小可怜。
秦意浓偏了偏头,心底酸软。
等秦意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落在了唐若遥的头发上,进退不得,索性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道:“乖。”
手感不错。
秦意浓想。
“《本色》第……第二次,action!”
沈慕青在窒息的前一秒被男人放开,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冲上来,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颅提起来,沈慕青肺部撕裂一般的疼,仰面大口地喘气。
男人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
沈慕青头被打得偏了过去,被男人发狠拽了回来,强迫她盯着男人怒火熊熊的眼睛。
“嫌老子没用是不是?!”
“给老子戴绿帽是不是?!”
“你是不是被他搞过了?说啊!”
沈慕青嘴角破口,溢出鲜血,脸颊高高地肿起来,巴掌印触目惊心,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眼神呆滞,沉默地面对丈夫的质问。
而迎接她的,是越来越暴力的行为,拳脚雨点般落下。
她不懂,为什么从前彬彬有礼相敬如宾的丈夫,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陌生的样子。
这也是大家说的,都是这样吗?
……
许世鸣发泄完,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倒在沙发上蒙头大睡。
蜷缩在地上的沈慕青缓了很久才慢慢地爬起来,她全身都疼,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抑或是哪里都受伤了,动一下都引得她轻轻地抽气。地上一片狼借,她沉默地起来收拾,将倒了的椅子扶正,凌乱的茶几收拾好,给丈夫盖好薄毯。
男人沉重的鼾声响起在耳畔,明明隔得很远,她却惧怕得打了个寒噤,再躲远了些。冷凉的月光从窗户里投进来,她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没来由想起那个曾经温柔亲吻过她的女孩,忍不住红了眼眶。
……
韩玉平:“卡。”
秦意浓身边顿时围上去了一圈人,给她抆人造血浆的,给她察看伤口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团团转,戴永清连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秦老师,下手重了,您没事吧?”
秦意浓摆手:“没事。”
扇耳光是借位,否则按照戏里的力度,一巴掌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如果没过再拍第二条也不方便。但既然要效果逼真,秦意浓不可避免地被掌风刮到了,脸上留下了几道淡淡的指痕,些微刺疼。
韩玉平走过来,难得关切地问了秦意浓一句:“没事吧?”
“没事。”秦意浓照样回他。
她有点心不在焉,扭头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那个最该出现的人反而不在。
唐若遥呢?
韩玉平补拍了个镜头,宣布过了。
秦意浓暂缓卸妆,只做了简单的清理,越过人群,朝唐若遥的方向走去。
唐若遥坐在她那个位置里,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现在手脚都是麻的,牙关紧咬,几乎站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入戏太深,所以一直没敢动,不敢和其他人一样围过去,怕忍不住在秦意浓面前哭。她攥着拳头,自己慢慢地调节心态。
“小朋友。”头顶忽而传来一声慵懒轻笑。
唐若遥僵住了,仍然没抬头。
秦意浓心生诧异,手指往下摸到唐若遥的下巴,想将她的脸抬起来,结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唐若遥下巴没多少肉,尖尖地戳在秦意浓掌心,秦意浓刚演了一出虽然各种借位但是少不了真挨了打的戏,痛觉神经格外敏感,忍不住抽气道:“疼,松……下巴。”
唐若遥听话地松懈力道,秦意浓顺利地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一瞧之下便愣住了。
唐若遥抬手抹了下通红的眼睛,闷声说:“不要看。”
秦意浓在拍戏,她在下面哭,太丢人了。
“还有,你赶紧卸妆。”唐若遥恃宠生娇,又说,“不然我又要哭了。”
秦意浓哭笑不得。
“行,你看着我卸。”她挥手招来化妆师,化妆师大包小包过来,原地给她卸妆。什么血痕、巴掌印都没了,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这样行了吗?”秦意浓没发现,她语气里前所未有的纵容。
唐若遥从指缝里看她一眼:“行了。”将手放下。
秦意浓跟她开玩笑:“刚刚应该让韩导准备台机位,把你哭那段拍下来,省得以后再拍。”
韩子绯知道沈慕青被家暴后,有一天晚上竟亲耳听到隔壁的动静,她带着她爸将许世鸣拦下,过后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唐若遥调整回来了,但心情依旧沉重,不理会她的玩笑,垂眸不语。
“你这个小朋友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了吧?”秦意浓故意嘲讽道。
唐若遥下意识反驳:“我只是——”
“只是什么?”
见不得你受委屈,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唐若遥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道:“封建荼毒害人不浅,这样你还不离婚。”
“多的是这样的人。”秦意浓搓了搓冰冷的手指,片场又起风了。
唐若遥心头忽然一动,侧目瞧了秦意浓一眼。
她的眼神望着很远的地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仿佛切身体会似的。
片场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原来是饰演沈慕青儿子许迪的小演员,他也跟着秦意浓拍夜戏,这会儿不知道是为什么,哭了起来。
唐若遥收回视线,若有所感地叹了口气:“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小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秦意浓神色一顿,将手揣进口袋里,直起身来,淡淡道:“我有点事。”
唐若遥:“嗯?”
秦意浓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若遥眨了一下眼睫,慢慢地皱起眉头。
她说什么不当的话了吗?
家庭?
秦意浓在回宾馆的保姆车里闭目养神,自虐般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映秦鸿渐模糊却狰狞的面孔,再和片场里的戴永清清晰的面貌融合,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果然还是不行。
戏总归是戏,没那么容易取代现实记忆里的阴影。
慢慢来吧。
秦意浓甩了甩头。
当夜唐若遥日常来借吹风机,果真连一点新借口都懒得想了。但秦意浓心情不太好,无意识地和她闹起了脾气,冷冷道:“不借。”
唐若遥愕然。
秦意浓把门带上,过了会儿又主动来敲她门送吹风机。
唐若遥:“???”
她这一晚上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飞上飞下。
秦意浓回想着刚才唐若遥精彩纷呈的表情,低头抿了一口酒,微微地笑了。
但心情的上扬只是一瞬,她艰难入睡后果不其然被噩梦惊醒,手脚冰凉浑身盗汗,心跳剧烈,简直像要把心口压得粉碎。
黑暗安静的宾馆房间里,秦意浓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捂着发疼的心口,一时间只听得到她大口喘气的声音。
秦意浓滑开手机屏幕,荧光映亮她苍白的脸。
凌晨四点,到她睡下不到两个小时。
秦意浓闭了闭眼,开灯,拖着酸软的双脚起来倒水喝。
她靠着墙站了会儿,视线扫到门口的方向,呆滞无神的眼珠动了动,垂下眼帘。这道门的对面,住着唐若遥。
她突然有了一种和沈慕青同样的心情。
如果她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不用早三年,哪怕只是一年,她就有勇气主动敲开那道房门。
但真的早一年的话,她和唐若遥又未必会像如今一样绑在一起了。
唔,也算是缘分了。
秦意浓扯开唇角笑笑,探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额头,重新窝回了被子里,辗转反侧片刻后,手指自作主张地点开微信,给唐若遥发了个红包。
这么晚了,对方肯定睡了。
红包发出去的一瞬间,跳出来一条系统消息:【唐若遥收取了你的红包】
作者有话要说:
唐唐:我这就进去一鼓作气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