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说话我也知道。”唐若遥稍稍侧了一点头，笑眼弯弯地瞧着她，“你刚刚都要把我吃了。”

秦意浓垂下眼帘，抽了张纸巾，给她抆抆嘴角，避而不答：“睡吧。”

“好。”唐若遥打了个哈欠，没追着她问，反正她的行动都告诉她了。

她昨夜喝酒加通宵，合上眼睛很快就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耳畔隐隐约约的一个声音说：“我昨晚也没睡着。”

唐若遥动了动垂在身旁的指节，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被困倦打败，陷进无比黑甜的梦乡。

秦意浓睡眠浅，中途醒了好几次，每一次唐若遥都在睡。她看一会儿唐若遥，睡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度过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

唐若遥醒来的时候日薄西山，室内一片昏暗。她揉了揉眼睛，自然地在枕边人的额头落下温柔一吻，反手去摸柜子上的手机。

五点一刻。

唐若遥轻手轻脚地下床，却察觉到身后一丝异样。她猛地回头，秦意浓唇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掩饰。

唐若遥开了灯。

秦意浓把被子拉高，迅速蒙住脸。

她最近学的新招式，用得非常顺手，不管怎么样，蒙了再说。

唐若遥隔着被子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秦意浓在被子里回：“有一个小时了。”

“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

唐若遥含笑道：“偷亲我了吗？”

被子也挡不住秦意浓脸颊上涌的热气。

她确实……偷亲了，还亲了好多下。唐若遥睡得沉，怎么亲她都没反应。秦意浓就放肆了一点，但她是怎么知道的？装睡？

唐若遥会读心术似的，说：“我猜的。”

她醒的时候秦意浓都能把她亲得快窒息了，她睡着怎么会毫无动静。况且，推己及人，要不是秦意浓浅眠，容易醒，她才不会只亲一下额头，还要轻轻的。

“……”秦意浓没脸见女朋友。

唐若遥把窗帘拉开，让夕阳照进来，在窗前伸了个懒腰，简单地做了一套伸展运动，活泛筋骨。再回头秦意浓已经钻出来了，靠在床头，神情淡然。

唐若遥忍俊不禁，怕她恼羞成怒，於是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问她：“林老师什么时候走的？”

“六七点，她有事。”

“你醒得这么早？”

“她动静大，叮叮咣咣的。”

“昨天开心吗？”

“还行。”

“都聊什么了？”

“她前女友，宁宁，还有你，还有八卦。”

……

两人一问一答，唐若遥觉得自己像她妈，又笑了。

秦意浓单手捂住脸，也轻轻地笑了。

***

唐若遥说话说得开心把给秦意浓的惊喜给忘了，还是回头看到手机里穆青梧的消息，才想起来，她昨晚刚公布恋情。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唐若遥登上微博，热搜还没降下去，目前在第三。

“什么？”

“看就是了，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关菡该来了。”

秦意浓把手机接过来。

热搜标题：唐若遥恋情曝光

秦意浓挑了挑眉，怎么又来？点开热搜，里面赫然是一段采访视频。看唐若遥的穿着，就是昨天晚上出席活动时候的。

记者问：“两个月前若遥曾经在节目上说过自己有一个喜欢的人，不知道现在感情状况是怎么样的呢？还处於暧昧阶段吗？”

唐若遥神色坦荡：“不是，我已经和她在一起了。”

记者显然没料到她这么坦诚，惊呼声此起彼伏，接着闪光灯密集地响起来。

唐若遥妆容精致，始终淡淡含笑。

记者：“方便向大家透露是谁吗？”

唐若遥：“不方便。”

记者：“也是圈里人吗？”

唐若遥压了压怼到自己面前的话筒，客气地道：“她比较低调，不希望我们的恋情受到太多关注，请各位不要再问了，谢谢大家。”

营销号纷纷打上震惊的标题，“唐若遥脱单？亲口承认已非单身！”“唐若遥恋情曝光，真命天子或为圈内人？”

谁是唐若遥的神秘对象？网友踊跃发言，开始了激烈的猜一猜环节。

【首先，关於记者那个是否为圈内人的问题，唐若遥没有直说，基本可以肯定是圈内人了】

【附议楼上，关键词是，圈内人、低调】

【只有我觉得唐若遥是在炒作吗？既然不打算公布，为什么要亲口承认呢？[黑人问号脸.jpg]】

【人家承认了就要公布吗？单纯和大家分享一下喜悦不行吗？】

【我是糖豆，我不喜悦，我失恋了，为什么要公开啊，不能让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吗呜呜呜，那个男的最好是个好人，对我们唐唐好好的，敢欺负她一根汗毛我们粉丝不会放过他的】

【为什么你们都猜是男的啊？我怎么感觉是个女的？博大精深的汉语他和她是一个读音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1，我一直觉得唐若遥姬里姬气的，应该和漂亮姐姐在一起】

漂亮姐姐本人对着采访视频，久久回不过神。

“为什么？”她抬起头，问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唐若遥。

“什么为什么？”

秦意浓扬了扬手机。

唐若遥观察她表情，没有生气，只是单纯的困惑，不解她为什么要公布。

她搬了把椅子在女人身边坐下，想了想，她说：“也没有为什么吧，就是记者问了，我就答了，不想说谎。”

秦意浓像是没话找话：“你的粉丝会不开心。”

唐若遥哂笑：“我又不靠粉丝吃饭，再说了，她们就是嘴上说说，不会脱粉的，我吸的都是作品粉。”

秦意浓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他们猜到是我呢？”

唐若遥明白她的顾忌，不想自己和她在明面上扯上任何关系，遂安慰说：“猜不到的，我就说这么一点，以后再有人问我就全部无可奉告。”猜到了更好，唐若遥暗暗想道。

秦意浓无意义地唔声，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唐若遥宣布自己非单身，她是高兴的，但随之引来的一连串风波和猜想，又是她不想看到的。她心说：何必横生枝节？

她给唐若遥铺好的路里，没有这一环。

唐若遥准备的“惊喜”，只有惊，没有喜。她心里惴惴的，轻声向秦意浓确认道：“你真的没有不开心吗？我是不是不应该乱说话？”

“没有。”秦意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地说，“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唐若遥没让她一个人安静。

她绕到秦意浓正面，蹲下来，两只手分别握住她的，仰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宝宝。”

秦意浓看着她，眼神很柔和：“嗯？”

唐若遥说：“你有现在的声名，都是别人害的，不是你的错。你有没有想过……”她停顿了几秒，方斟酌着开口，“把别人泼到你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秦意浓异常沉默地看着她。

唐若遥得不到回应，无意识地捏紧了她的手，在她的沉默里声音越来越急，说：“我这阵子和安灵，和关菡，和方城都聊过，你做了很多好事，帮了很多人，家里的抽屉里都是你的捐款证书，满满一抽屉都放不下了，你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秦意浓终於开口，冷静地反问她：“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若遥一时哑然。

“是个好人？”秦意浓自嘲地笑了下，她说，“有什么意义吗？我做这些事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人知道，让人夸我。况且，你知道这些放到网上去，别人会说什么吗？”

她定定地望进唐若遥眼睛里，一字一句：“说我作秀，说我沽名钓誉，说我是为了洗白。会骂我的女儿，连坐我的家庭。”

唐若遥心底一片冰凉，反驳的话语苍白：“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

秦意浓目光悲悯，慢慢地道：“但有很多人会这样说。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这么说，十万个人里就有一万个这么说，一千万个人里就有一百万个人会这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铺天盖地，无处可逃。当年也不是全华夏的人都在骂我，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但我所见所闻，全都是谩骂声，我听不到一句说我好的，说相信我，说我没有错。”

人对好意和恶意的承受力是不同的，一百条善意的评论里如果掺杂了一条恶评，都会让人如鲠在喉。恶意是伤人利器，不是口头说说，你要看到好的一面，你要坚强，就能做到无视恶意，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公众人物被骂得身患抑郁。

“还有那些媒体，我的所有经历他们会再次挖出来，从字缝里抠出值得报道的新闻点，取出一个个吸引眼球的标题，写出大同小异的文章，如果没有，他们就会捏造事实，凭空编写。反正只要带上我的名字，就是流量，就是热度。他们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堵我，企图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新闻，过去会一次次地上演。”

唐若遥已经说不出话。

秦意浓仰了仰脸，道：“或许你会说熬过去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做的事冲早会被看见的，会被人们相信，我也相信啊，但要熬多久呢？我不是没办法再忍受一遍，现在有了你，我不怕他们。我只是累了。”

秦意浓摸了摸恋人的脸，轻轻地说：“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习惯现在的局面，又要花多久，去习惯另一个局面？”

唐若遥慢慢将额头贴在秦意浓膝盖上。

“对不起。”

是她想得太浅薄了，她终究没有经历过。“千夫所指”对她来说，只是写在纸上，收在词典里的一个成语，她再怎么感同身受，也达不到秦意浓的万一。

“不用说对不起。”秦意浓两手捧起她的脸，弯腰吻了吻年轻女人的额头，目光温润包容，“你的建议，我会考虑。”

峰回路转，唐若遥面露错愕。

“为什么？”她问。

秦意浓微微地笑了，眼神深处却是抹不去的叹息。

她突然想起唐若遥给她看的那段采访视频。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们俩的关系不慎曝光，被所有人知晓，她希望那时的自己，是清清白白，可以手牵着手，和唐若遥一起站在阳光下，不必让她遭受世人的冷眼和轻蔑。

她想：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神奇的事，一想到她，哪怕要对抗全世界，心中也充盈着无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