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小朋友今天放假,一并过来了,在梁菽膝下承欢,享受天伦之乐。
秦意浓却有些走神。
梁菽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她眯了眯眼,远目望向院子里那株老槐树,流露出几分怀恋神色:年轻好啊,年轻是真的好。
两人手机同时震了一下。
梁菽看看来电显示,布满细纹的眼角弯起来,仿佛瞬间焕发了年轻似的,有情意在眸光里流转,她起身,向秦意浓微微抱歉地颔首,优雅地走向一旁去了。
“你到了?”她声音像是浸了蜜,轻轻柔柔,藏着雀跃的情绪。
秦意浓听见老人说话,自己低头打开了手机。
唐若遥:【到了】
秦意浓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论秀恩爱,她竟然输给了一对结婚快四十年的老夫妻。她还在热恋期呢!
唐若遥看到韩玉平打电话,就不能也打个电话回来吗?
唐若遥哪知道恋人生闷气呢,不见她回,又发了一条:【宝宝?】
宝宝气死了。
秦意浓控制情绪,抿出一个笑容,打字道:【都见到什么人了?】
唐若遥说:【我们还没进去呢,韩导要先打电话回家报备,你没有和婶婶在一起吗?】
秦意浓看看背对着她,连背影都透着甜蜜的梁菽,自己面前只有冷冰冰的文字,心里越发地发堵,道:【没有,我一个人】
唐若遥:【你方便接电话吗?】
秦意浓立刻道:【方便!】
唐若遥看着这个感叹号一愣,没多想,电话拨了过来。大抵恋爱的女人都会把对象当成宝宝,唐若遥像哄小孩一样,柔柔地问:“怎么一个人在呀?”
秦意浓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咬了咬唇,走到院子里,才回话道:“我出来透透气。”
“不要着凉了,穿外套了没有?”
秦意浓低头,面不改色瞧了瞧自己的毛衣里衬,心里暖洋洋道:“穿了。”
“那就好,我……”唐若遥的话突兀地断掉,说,“韩导打完电话回来了。”
“你去吧,有话晚上回来说。”
“好,我……”唐若遥第二次停顿在这里。
秦意浓:“嗯?”
唐若遥张了张嘴,做了个“爱”的口型,咬住下唇,没好意思说出口,轻声道:“我想你。”
“我也……”秦意浓回了个头,确认没人在看她,才抬指挽了挽一侧的耳发,垂眸看着足下的地面,低柔道,“我也想你。”
……
秦意浓进屋,和仍在抚着机身边缘的梁菽打了个照面。
两人相视一笑。
宁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她们两个人都笑得很幸福,她自己也笑起来。
***
一家三口来之前就做好了留宿的打算,衣服都带了。
宁宁洗了澡,换上小秋衣小秋裤,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疯跑,边跑边笑。梁菽手里拿着她的小外套,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秦意浓听到声音,从院子里快步进来,轻喝道:“秦嘉宁!”
宁宁立即停下,垂着脑袋站在原地。
梁菽上前,给她将外套穿上。
秦意浓问:“你跑什么?”
宁宁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来:“我想和奶奶玩。”
秦意浓怒道:“有你这样玩的吗?”
宁宁不吭声。
秦意浓道:“笑得那么开心,你很得意是吗?”
宁宁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
区区一个黄口小儿,敢在她面前演戏?秦意浓心里冷笑,不为所动:“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哭?把头抬起来。”
梁菽撑着桌子喘气,心疼得都快揪起来了,连忙给小朋友说情:“对,我让她陪我玩的,你不要骂她。”
秦意浓:“……”
果然老人家都改不了溺爱孙辈的毛病,爱情没冲昏梁菽的头脑,祖孙情妥妥地让她失去理智。
秦意浓挡在祖孙俩之间,一把抱起宁宁回了卧室,把门一关,单独教育。
梁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门外走来走去。
“你别打她,也别骂她,一定要好好讲道理。”
里面突然传来宁宁的大哭声。
梁菽差点儿闯进去,对着门喊道:“你是不是打她了?!”
过了会儿,哭声渐消。秦意浓带着宁宁出来,她两只眼睛还是红肿的,挂在白净剔透的小脸上,楚楚可怜。
“奶奶。”宁宁扑进梁菽怀里,呜哇一声,张嘴又要哭。
秦意浓板着脸咳了声。
宁宁抽抽噎噎地止住,看了眼秦意浓,说:“对不起奶奶,我不该只顾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不会再乱跑了,你叫我我就停。”
“没关系,奶奶不生气。”梁菽心都要化了,哪会计较这种小事,搂过来亲了她脸蛋两下。
宁宁看秦意浓。
秦意浓说:“事情是在你和奶奶之间发生的,她原谅你就行。知错就改,你还是个好孩子。”
宁宁张开手,眼巴巴地望她。
秦意浓蹲下来,温柔地抱住她。
宁宁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声道:“妈妈,我还做错了一件事,不应该惹你生气,对不起。”
秦意浓两手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小朋友的鼻尖。
“我接受你的道歉。”
重归於好。
梁菽也松了口气,秦意浓私底下和她说不要溺爱小孩,要怎么样怎么样教育,她不时点着头,答应得很认真,跟做学生时听先生教诲似的。
***
唐若遥到晚上十一点回来,洗漱上床,两人并肩坐在床头,听女人讲了她不在时候发生的事,神情微妙。
秦意浓:“你笑什么?”
唐若遥瞧她一眼,一副“不敢不敢”的样子,笑道:“没什么。”
秦意浓佯怒:“说。”
唐若遥兀自乐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觉得……”她故意哼哼唧唧地吐字,不让她听清,秦意浓还是凭借超强的耳力听清楚了。
她说,自己是不是也想给梁菽当妈。
秦意浓磨了磨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道:“你再说一遍。”
唐若遥溜之大吉,往被子里一钻,还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声音:“是你让我说的。”
“我什么时候——”秦意浓懒得跟她讲,也钻进了被子。
两人闹腾起来,笑声不断。
久久。
被子揭开,两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眉眼带笑。
秦意浓单手撑在枕侧,另一只手的拇指轻柔按在她的唇角,淡淡含笑,意有所指地说:“叔叔家的房子隔音不好,你待会儿……小声一点。”
唐若遥挑起秀致的眉尾,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小声一点?”
“那就……各凭本事吧。”秦意浓眸色一深,吻了下来。
最后谁也没真计较到底谁声音大谁声音小,各自一次后相拥而眠。
宁宁跟韩玉平夫妇睡了,第二天一早积极主动地过来敲门。唐若遥闭着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刚爬到半山腰,被小朋友一句“妈咪”叫得一个激灵。
秦意浓从被窝里钻出来,脸色异常红润,唇瓣沾染一抹浅浅水光,讶异道:“她怎么这么早?”
唐若遥默了默:“……可能老人的作息比较早。”
秦意浓哦声,问:“那我们……也起床?”
唐若遥心说:不然呢?
秦意浓面露惋惜,唐若遥视线落到她润泽的嘴唇,耳根一热,不自在地别开眼,催促说:“你快去刷牙洗脸。”
秦意浓委屈道:“我还没穿衣服。”
唐若遥把她衣服拿过来,确切的说,是丢过来。
秦意浓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
赶在唐若遥恼羞成怒之前,她向门外道了声:“起来了,你先去找爷爷奶奶。”言罢解下绑着的头绳,甩了甩长发,走进了盥洗室。
祖孙三代一块热热闹闹地用了早餐。
桌上韩玉平说起昨晚,不住地夸奖唐若遥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唐若遥扭扭捏捏地谦虚,秦意浓大方地替她收下夸奖。
越是顶尖的圈子里,越多是自诩文化人的,不管是不是真有文化,附庸风雅的表面功夫是一定要做的。唐若遥昨夜在宴上露了一手,震惊四座虽不至於,毕竟韩玉平的书法就是圈里有名的,但叫人刮目相看是绝对的,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初战告捷,一切顺利。
有韩玉平当她的领路人,相信以后也会顺风顺水。
和乐融融地待到了九点,秦唐二人便带着宁宁告辞。
一进家门发现开着门的车库里停了辆银色的敞篷跑车。车是新的,车牌也新,秦意浓不认识,但能把跑车光明正大开进她家车库里的,只有纪云瑶大小姐。
进门,换鞋,果然见纪云瑶在沙发坐着,手里无所事事地翻着本杂志。
“回来了。”她俨然跟一家之主似的,闲闲抬眼道。
秦意浓不跟她置这些小孩儿气,淡淡应了声:“嗯,回来了。”
纪云瑶突然没话说了。
她记起此行的目的,抿了抿唇,道:“秦鸿渐打算曝光你们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