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秦意浓和唐若遥坐着纪云瑶的车前往晚宴场地。她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车,从贴了遮光膜的车窗往外看,直至二人的背影都走上高高的大理石台阶,步入门后。
出席这台晚宴的大部分都是商界人士,唐若遥跟韩玉平去赴宴还能认识几位,到了这里简直两眼一抹黑。门口的侍者在看到纪云瑶递过来的请帖后,连鞠躬的幅度都加深了几度,毕恭毕敬地请二位进去。
唐若遥虚虚挽着纪云瑶的胳膊,跟在她身旁踏入衣香鬓影的金色宴会厅。
全场有一瞬间的静谧,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来。
唐若遥明显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有一大部分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久久不放。她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眸,复抬起,挺直了背脊。
她只是以为纪云瑶身份显赫,自然而然招致这么多目光,怎么想得到她是纪云瑶带的第一个女伴,第一个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
她还挽着纪云瑶的手,有和纪云瑶更熟悉一些的人,就会知道她有严重的洁癖。
不少人收回视线后,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她的身份了。
有个像是和纪云瑶有交情的年轻人上前,手里托着一支香槟,饶有兴致地打量唐若遥,问纪云瑶:“这位是……”
纪云瑶道:“她姓唐。”
“唐小姐。”来人彬彬有礼地微微欠身。
“你好。”唐若遥清冷道。
纪云瑶没和人叙旧,把唐若遥带到一边,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那个就是黎益川。”
唐若遥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身材中等,穿一身灰蓝西服。黎益川很敏锐,几乎是刚被唐若遥盯上的那刻,便转了过来。
先让人注意到的是他异乎常人苍白的肤色,暗色的嘴唇,一看就是娘胎里出来带了病的。
黎益川以手绢掩口,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按下了心头那一丝异样。
一只白皙柔美的手在这时拍上他的肩膀。
“黎总。”
黎益川闻声回头,来人轻呼一声,一杯还剩了大半杯的香槟酒倾倒在了黎益川穿得一丝不苟的西服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痕迹。
黎益川阴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戾。
纪云瑶一手端着空了的香槟杯,万分抱歉道:“对不起黎总,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
她将香槟杯交还到侍者托盘里,扬声吩咐道:“快取一块帕子来,我亲自帮黎总抆干净。”
黎益川认出来人,眼神微变。
早听说纪家的大小姐是个性格乖张的人,做事全凭喜好,不按常理出牌。亦是个手段狠辣、不好招惹之人。自己虽与她无冤无仇,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黎益川脱下了西服外套,大方笑道:“一件西服而已,怎么敢劳烦纪小姐。”
纪云瑶假惺惺道:“那怎么行呢?”
黎益川刚要再客套几句,却注意到纪云瑶身旁站着的女人,她的唇边忽然流露出一丝快意。
黎益川把注意力放到唐若遥的脸上。
他没见过唐若遥本人,最多看的是视频和照片。真人比照片要更好看一点,他花了几秒锺的时间才认出来,这不是秦意浓的那个女朋友吗?什么时候和纪云瑶又搞到一起了?
秦意浓是纪家人他是知道的,但她只是占了一个纪家人的身份,没有实权,他也是知道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黎益川糊涂了。
黎益川内心惊疑不定,温文尔雅地问道:“这位是……”
纪云瑶似笑非笑的,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你猜。”尾音甚至轻轻的上扬。
黎益川:“……”
黎益川是和纪云瑶打过交道的,但都是在公事上,而且非常少。纪家瞧不上他不择手段的作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大多数时候在宴会碰见,点个头带过。
看着黎益川吃瘪的样子,唐若遥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黎益川稍作调整,斯文笑道:“猜不出来,还请纪小姐指教。”
纪云瑶戴着手套的手亲热地将唐若遥的肩膀一搂,笑意盈盈。
“现在黎总猜出来了吗?”
黎益川回了她一个笑容,看破不说破。他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两杯新的香槟酒,递给纪云瑶一杯,纪云瑶接了,却在黎益川要和她碰杯的时候,手往后一退,避开。
黎益川眼神里的阴沉一闪而过,快得就像从来没有出现。
纪云瑶自顾自抿了一小口,表情嚣张,带着唐若遥扬长而去。
唐若遥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黎益川身边跟着的人看不过眼,压低声音,忿忿道:“黎总……”
黎益川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冷哼一声。
一个仗着长辈作威作福的小丫头片子而已,他懒得和她计较。
至於纪云瑶为什么无缘无故忽然给他难堪,大抵是她身边的女人给她吹了什么枕边风。原以为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角色,没想到勾人的本事这么厉害,连一向不近女色的纪云瑶也上了她的套。
黎益川想了想,道:“给凌寒打个电话,让他不要再动这个女人,叫唐……什么的。”
本质来说,黎益川和唐若遥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甚至记不清唐若遥的名字,只要能给秦意浓添堵,他就会去做。底下的人揣摩他的心思,把这件事当成任务去完成。
现在她既然另攀高枝,黎益川没有非和她作对的道理。损己利人,不是商人会做的事,他不想得罪纪云瑶身后庞大的纪家。
不过既然唐若遥跟了纪云瑶,那秦意浓是被甩了吗?她那么宝贝的情人,就这么投向了他人的怀抱?说不定是纪云瑶从她手里抢过去的,两人已经斗过一场了。黎益川光是想想就觉得痛快淋漓。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是不是纪云瑶故意带着唐若遥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场戏,但一来他想不到秦意浓能支使得动纪云瑶,如果能,她就不会在之前和自己的交锋中处於下风;二来,即便是演戏,纪云瑶出面,他怎么也会卖她一个面子,区区一个唐若遥,放过就放过了,无伤大雅。
有一点纪云瑶在秦家的时候想错了,黎益川不是个大嘴巴,也没有把秦唐二人的关系乱说。他只是当初受不了秦鸿渐的罗嗦,本着能给秦意浓一分不痛快便多给她一分的原则,不耐烦地告诉了秦鸿渐,接着便把他轰了出去。黎益川不觉得曝光这个消息会对秦意浓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没人能封杀得了她,他何必大费周章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一开始只想拿唐若遥做筹码要挟她,仅此而已。
后来出了事,秦意浓那方再没有联系他,谈好的合同没了下文,他忙於公事,一直到现在。
唐若遥身边都是人,没那么好下手,又有纪云瑶罩着,这颗鸡肋似的筹码算是彻底废了。
黎益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仰头一饮而尽。
***
纪云瑶揽着唐若遥走到黎益川视线之外,松开她的肩膀,说:“演技不错。”刚刚那个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
唐若遥礼尚往来道:“你也是。”
纪云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了忍,没忍住,把碰过唐若遥肩膀的纱织手套摘下来,丢进了垃圾桶。
唐若遥:“……”
纪云瑶露出一分歉意,笑笑解释:“不要误会,我只是稍微有一点……”
唐若遥替她补上:“洁癖。”
她陪她在宴会绕了一圈了,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纪云瑶:“嗯。”
她又看了眼自己被唐若遥挽过的胳膊,哪怕是虚挽的,也偶尔有碰到,很轻地抿了下唇。
……想回去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唐若遥的错觉,她忽然感觉这样的纪云瑶有一点生动。
纪云瑶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但她掩饰得很好,提议道:“我先送你回车里?小姑还在等你。”
唐若遥颔首。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里没她的事了。
纪云瑶领着唐若遥率先离场。
***
秦意浓预计唐若遥会很晚才出来,开了后座的灯,捧着唐若遥的新剧本在看。剧本初定名字叫《萧红》,将来可能会改,讲述的是女作家萧红命运多舛却光辉灿烂的一生,她野蛮生长,带着最原始的力量,成为现代文坛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传记类的电影,秦意浓也拍过,是一个在活着的时候饱受非议,死后才证实清白,人言可畏的女电影演员,她们俩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处,秦意浓那部电影拍得非常顺利,影响也非常之深远,作为经典的“教科书式表演”不断被提起。
萧红一生经历了好几个男人,秦意浓怕唐若遥再犯入戏太深的毛病,在看剧本的时候着重注意了爱情戏的部分,没有要死要活的情节,稍微放下了心。
打印出来的纸张泛着油墨的香气,秦意浓沉浸在剧本描绘的世界里,左近的车门却被打开了,寒风涌入,一抹倩影随之映入眼帘。
唐若遥弯腰钻了进来。
秦意浓把剧本放下,展颜一笑,伸手就要来抱她,唐若遥手和脸被风吹得冰冰凉,再说前边还有司机,她只是握了握秦意浓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没来得及说话,司机启动了车子。
唐若遥忙问:“不等纪云瑶了吗?”不是说一起回去吗?
司机尊敬回话道:“大小姐说她很晚才会结束。让我先送二位回去,再回来接她。”
唐若遥客气道:“有劳。”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两人,打灯转向,平稳地将车驶向灯火通明的道路车流里。
到家以后,秦意浓才牵着唐若遥的手问她:“怎么样?”
唐若遥一一道来,尤其是纪云瑶故意泼黎益川一身酒的事,绘声绘色,并添油加醋地描述了黎益川敢怒不敢言,打掉牙齿往肚里咽的样子。
秦意浓和黎益川多熟,这人和纪云瑶一样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城府深沉。她一听就知道哪些是唐若遥编的,为了哄她开心,但她没拆穿,配合小恋人的体贴,面露惋惜道:“可惜我没亲眼看到。”
唐若遥就说:“我替你看到了啊,他肯定蹦躂不了多久了。”
秦意浓附和道:“对!”
唐若遥接着便坚定地道:“都会好起来的。”
秦意浓笑着点头,把脸埋进她颈窝。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对两人来说最值得纪念的2019年轰轰烈烈迈向了年尾,明星营业得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女明星们,红毯照层出不穷,今天XX金色裙子,明天XX黑白斑点裙、后天XX粉色长裙各种上热搜,美得令人目不暇接。
唐若遥几乎每天都有通告,时尚之夜、各大颁奖、商业活动等等,忙成了陀螺。秦意浓则出席了一场由某时尚杂志主编牵头的慈善晚宴。两人在晚宴打了个照面,对视里是心照不宣的情意,座位安排照样隔了十万八千里,最后大合照C位,众星捧月,将秦意浓簇拥在中间。
大多数人在年尾的忙碌中等待着新年的到来,秦唐二人以及双方家长,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办婚礼事宜。秦意浓终於信了纪书兰的话,光是喜服凤冠霞帔的制作,就足够让她头大,大到整体款式,小到一颗珍珠,一条刺绣花纹,都能讨论上一天,更别提其他事了。
考虑到喜服制作周期,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开春。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婚了,给各位读者广发喜帖,喝喜酒、闹洞房,届时请务必赏光,各位的吉祥话和份子钱都准备好了吗?
不会说吉祥话的继续啊啊啊啊啊啊